第1252章 大鱼

        周边的一草一石都异常清晰地映在凤九霄的脑海里，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此时他七窍紧闭，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佛家的“不看”、“不听”、“不想”之境。

        当然，佛家的“不看”、“不听”、“不想”并非真的指不看不听不想，而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事可想”，“默然而说”。

        凤九霄双眼紧闭，“不看”却将周边十数丈之内的水草、游鱼、潭底碎石甚至潭边郁郁葱葱的树木都“看得”一清二楚；双耳紧闭，“不听”却将鱼儿在远处游弋时吐出气泡的细微声响听得真真切切！

        整个世界是如此的清静，如此的清晰！难道这就是六倍琉璃境界应有的气象？

        凤九霄感觉自己此时已经超然物外，仿佛进入了道家所说的无物无我、无生无死的状态！

        那种奇异的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自己已经突破了人间的束缚和羁绊，得道飞升，可以恣意遨游整个天地之间！逍遥自在，酣畅淋漓！

        突然之间自己竟然身处天际，居高临下俯瞰着芸芸众生！万千蝼蚁之中，有一个此时竟沉在水底，双眼紧闭，如同死人！白衣如雪，腰悬长刀，这特么不是自己吗？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躯壳，可以如此客观地审视自己？但他随即又有真实的感觉，自己没有死，自己只不过像极了道家的胎息状态！

        《抱朴子·释滞》曰：“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

        “胎者元其神，息者住其心，自心性也。修行者达到境界，能住息而不生心念，止念。了断想入非非，坐忘入得胎息。”

        所谓的胎息就是龟息大法的入门。

        肉身在水底处于胎息状态，但神智却早已神游天际洞彻万物！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袁紫珊正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俯视着水潭，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早已经通红！可惜他却只能沉默！

        他也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咫尺天涯，遇而不见！凤九霄很想呐喊，刚要发力便全身颤抖，内息如江河倒灌、水漫金山！一旦内力失控，自己所有的防御关卡将统统失守！七窍门户洞开，四肢却依然僵硬，不等自己开口说话便已经被活活被淹死！

        所以他只能强忍开口呼唤袁紫珊的冲动！忍一时风平浪静！

        站在袁紫珊的角度向下看，水潭清澈见底，水中的水草，乱石，各种小鱼，都清晰可见。

        唯独没有凤九霄的身影！

        潭底怪石嶙峋，犬牙交错，水草丛生，她若不钻入十丈水底，她根本看不见一堆乱石下面的凤九霄！

        凤九霄被暗流不停的冲刷直到冲到了一块突石的下方才停止。突石周边偏偏又水草浓密，正好将凤九霄挡得死死的。

        她急得要死，他也急得要死！

        她是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

        他是因为她着急所以才着急！

        他偏偏知道着急于事无补，只能压抑心猿意马，保持古井不波。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那着急又有什么用呢？只能等待！

        只是苦了紫珊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袁紫珊在水潭边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然后王笙、端木燕、熊梦烟才慢悠悠地下来了！

        十五和辣椒是最后下来的。因为辣椒恐高，所以下得慢。

        他们谁也没有感应到水潭十丈之下还有一个活人的气息！只因那一丝气息“有近乎无”！

        凤九霄的龟息大法早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此时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了！

        体内气息虽然汹涌澎湃，但被赢鼎天的三昧真火一搅和，竟然自行其道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他只能等机会。现在体内的真气运行一周天便有一丝回归气海，等真气一丝一丝的回流气海以后方能为已所用！

        凤九霄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凤九霄“看着”他们在岸边议论了几句便都离开了。

        他心里没有一丝的难受和失落。这就是人性。

        他很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别管是袁紫珊还是王笙他们都会认定自己已经被水流冲到了下游。

        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沿着水流向下游追踪丢失的自己。

        山势陡峭，曲折跌宕，所以水流湍急。

        凤九霄清楚地知道袁紫珊越看不见自己就越着急加速往前追，以致与王笙等人渐行渐远。

        眼下凤九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笙和端木燕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

        两个人明显放缓了脚步，分明是想拉开与袁紫珊的距离！

        熊梦烟本来也想像袁紫珊那样不管不顾的追过去，但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再追过去了！身边有两个拥趸不珍惜，却去追那个生死未卜的有妇之夫！

        凤九霄到底是生是死?如果是生，自己这般追过去，袁紫珊会视而不见？她盛怒之下必然和自己翻脸！虽然自己这边有王笙和端木燕两大高手，但庞十五有血雨飘香剑，先天克制两人，真要撕破脸胜负还真是不好说！如果凤九霄若是死了呢？自己追过去又有什么用？她虽然喜欢凤九霄，可是她喜欢的是活人！让她熊大小姐喜欢一个死人，开什么玩笑？

        凤九霄在的时候，熊梦烟极力压制自己的魔性，不敢随意杀人，不敢随意说话，几乎快把自己压抑得要疯了！

        现在凤九霄突然在自己面前消失了，王笙却竟然仿佛像又活了过来！

        她眼中的媚意突然变得强烈，软绵绵、娇滴滴地道：“咱们就不追了，免得袁大小姐吃醋，咱们就静候佳音吧。”

        王笙目光闪动，心中狂喜，凤九霄这座大山一旦消失，自己立刻感到眼前亮堂多了！

        “熊姑娘，听说江南风景很好，不如看一看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如何？”

        熊梦烟嫣然一笑，“好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王笙心神一荡，立刻道：“那咱们走？”

        端木燕哪能示弱，立刻道：“熊姑娘，听说姑苏寒山寺天下闻名，不如先到那里？”

        熊梦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对端木燕亦报之一笑，“好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端木燕亦精神大振！

        王笙看了端木燕一眼，端木燕也立刻看了他一眼。

        两人眼神闪烁，心知此时再斗下去毫无益处。以魔教高手的身份行走于南唐武林，其间凶险可想而知！

        如何保护熊梦烟周全是摆在两人面前最大的难题！此时两人若是再窝里斗，一旦熊梦烟有个散失，无论两人之间谁赢了对方，都注定失去了继续守护熊梦烟的资格！这是何苦呢，何必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笑泯恩仇！

        现实摆在眼前，两个人只有团结起来才有机会活着走出南唐！

        即使两个人武功再高，一旦泄露身份，也必死无疑！

        南唐武林即使再不成气候，也会有几个隐居世外的老怪物是他们惹不起的！万一惊动了那几个老怪物，他们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袁紫珊和庞十五、辣椒带着昏迷的吹笛女一路顺流而下，不找到凤九霄的人袁紫珊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她坚信凤九霄还活着！

        熊梦烟则中途改道，游山玩水去也！这就是现实！

        凤九霄被水流冲得缓缓直立而起，如同一座雕像，立于水底。

        那大鱼丑陋而狰狞，满嘴尖牙，身长七尺，几乎和人一般大小，在凤九霄身边不停的逡巡游弋。

        凤九霄双目紧闭，却能清晰地看到它的一举一动。它的腮和鳍不停的扇动，一双黑少白多的大眼睛一直瞪着，特么的，眨都不眨，吓死个人！

        大鱼的每一片鳞凤九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鳞片如同白银打造，亮闪闪的。

        这大鱼绕来绕去分明是在寻找下嘴之处啊！特么的，还想吃自己？凤九霄意念刚动，体内真气立刻汹涌澎湃又要乱作一团，吓得他只得平心静气！

        终于大鱼按捺不住一口咬向凤九霄的手，它的牙齿尖利而坚硬，整个水潭世界里的鱼没有它撕不碎的猎物！

        不料哧啦一声，一道电光刺得它眼睛险些睁不开，同时嘴巴如遭电击，瞬间整个身子立刻麻痹不能动弹！

        大鱼被电麻了！

        一人一鱼，在潭底随波飘摇！

        水底的这一片怪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半开放的角落，如同港湾一样，水流在这个角落里几乎静止，只是潮涨潮退一样，推动一人一鱼来回晃动。

        斯人远去，唯有冷鱼作伴！

        天色昏暗，竟然不知不觉中迎来了夜色！

        大鱼身子刚刚恢复知觉，便立刻想进攻凤九霄！

        难道这鱼没脑子？记忆力竟差到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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