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城。
火红的烛光映衬着整个城池,府衙内一派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虽是夜晚,人们却活跃异常。
餐桌之上,酱肘子、剁椒鱼头、红烧肉,各种逢年过节才有的硬菜都被摆上了餐桌。
这般大吃大喝,正是为了庆祝黄大仙儿被斩杀所举办的庆功宴。
齐长春三人斩妖成功,为黔城百姓除去了心头大患,昨日还默默无闻的三人,今日一过,已然是成为了整个黔城的名人。
钱多多的头上戴满了花环,都是今日进城之时一些百姓热情赠送的,这家伙也不嫌麻烦,吃席的时候还戴着。
“县令大人啊,我敬你一杯,这黔城如此繁荣,少不了您的勤勤恳恳啊。”
钱多多双颊温热,两边酡红的红晕很是明显,端起酒杯,十分豪爽的一饮而尽,挽着杨县令的胳膊,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胡大力受了伤,如今还没恢复过来,但也不减豪爽,与钱多多一左一右,将杨县令夹击起来,三人豪饮,好不热闹。
齐长春则是默默吃席,时不时附和着干上一杯,陪上假笑。
这种场面他是真的适应不来,或许是因为在地底待了太久,不太能适应这种热闹喧嚣的场面。
但齐长春也不是傻子,不会冷下脸让大家扫兴。
“饿……饿……吃……肉肉。”
饭桌下,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荡而出。
这是黑太子发出的声音,二者心意相通,只有齐长春能听到。
吞服了文运“溪敕”和那枚黄大仙儿的妖丹过后,黑太子显然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如今已然能跟齐长春简单的交流一些简洁的字节,不再是只会嗬嗬嗬的嚎叫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早晚胖成猪。”
齐长春瞟了一眼在桌子下缩成一团的黑太子,心中没好气的骂道。
这一骂,黑太子顿时委屈的低下了头去,缩成更小一团了……
“哎……”
想到这家伙好歹给自己挡了一拳,齐长春也见不得他这委屈样子,夹起一只大肘子,咬了一口后扔到黑太子张开的大嘴里去。
“香……香……”
黑太子利齿翻飞,完全是牛嚼牡丹。
齐长春也懒得再看,索性不断夹起一块块红烧肉、鸭腿、半只烧鸡,一一都送入了黑太子那堪称无底洞的肚子里去。
“香……香儿……嗝……”
黑太子不断磕巴大嘴,身体上数不清多少只的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
这么多好吃的,他感觉跟着齐长春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不像以前跟着那个丑丑的老胖道士,净是逼着他吃一些血淋淋的难吃东西。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宴席。
“长春啊,这是你要的地图,不止是夏国的,临近几个国家的也都有,保管精准无误。”
“还有啊,这枚令牌你拿着,若是以后有意为官呢,老哥哥我也认识些人,我老了,这辈子到头了,你们还年轻,有本事,路还长着呢。”
说着,杨县令紧紧的握住了齐长春的手,塞过来一枚小巧的精铁令牌。
从这上面,齐长春隐隐的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错,正是属于杨县令的文运异兽“溪敕”。
“谢过了。”
齐长春收起杨县令给的东西,并没有拒绝掉这份好意。
如今自己将要加入镇魔司,说不定就要跟这些官道上的人打交道,有点儿关系,总是要好些的。
“这赏金呢,黄金三十两,一分不少,怎么分,由你说了算。”
最后,杨县令将赏金都给了出来,使劲的拍了拍齐长春的肩头:
“我知道,以你们的本事呢,这黔城太小,困不住你们,但不管走到哪里,都记住了,这里是你们的家,一直都是,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这就是属于一些煽情的闲话了,但是在某些特别的时候,却也出奇的动人心弦。
不得不说,跟这杨县令相处下来,齐长春惊奇的发现这样的人竟然没有让自己有多反感。
他写的字很丑,完全不是靠自己的文章功夫取得的官位,而是通过买官这种要被戳断脊梁骨的方式上位。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遇上黄大仙儿这样的妖邪乱世之时,能毫不犹豫拿出自己的三缕文运,也能为了百姓安危,果断封城。
之后的一系列接触,也没有丝毫架子,反而让人感到像是一个对后辈谆谆教诲的老前辈。
或许,这就是官吧,既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善目,哪一层是真的呢?
看不透。
也正是看不透,才对味。
就杨县令来说,一开始买官确实不怎么光彩,可他能在这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纯粹是人家的本事了。
再想下去也就没了个头,齐长春给杨县令道了别,算是结束了这一场斩妖之行。
分来的三十两黄金赏金,齐长春按照三三四的分成比例分了下去。
自己三成,钱多多三成,胡大力则因为受伤最重,分到了四成。
钱多多胡大力两人都没什么异议,毕竟说实话,这班子是齐长春组的,最后的主战力也是齐长春。
这样分配,已经很良心了。
三人互换了联络方式,算是有了些交情,暂时就散了伙儿。
……
一下子安静下来,齐长春还真有些不适应,晚风吹拂,秋天,总是带着些萧索意味的……
清虚观。
观中内院角落处,一位留着中长卷发的中年男人懒散的倚靠着院墙,拿起葫芦咕噜噜的喝着酒。
两柄长刀背负在其身后,宛若凶兽蛰伏。
“回来了,酒席可还吃得舒心?”
齐长春毫不意外,丑牛既然没有说出怎么联系,那就意味着对方自己会找上门来。
“本来呢,我是没想到你小子能成功的,那黄皮子已经攒够九十人的愿力,再差九人,就要得道了,到时候,保底是个玄级妖物。”
“即便是半步金身的程度,那也至少是个黄级,你能将它斩杀,确实算得上有些手段。”
“不错不错,接好这令牌,记得一年之内到京都总司归档入案。”
丑牛扔过来一枚令牌,其上镌刻着一只凶气逸散的妖牛,想必就是这丑牛的特殊标志了。
齐长春接好令牌,开口说道:
“我有些问题想问。”
“说吧说吧。”
丑牛挖了挖耳朵,毫不在意地道:
“作为你的引导人,而且你表现还不错,就三个问题吧,多了的,自己去了解,我这人懒,不是很喜欢解释这解释哪儿的。”
“第一个问题,传闻夏国有‘不可说’坐镇,可观天下之言,那么,诸如卖官鬻爵、贩卖人口此等事,为何还会如此频繁。”
“不可说的确存在,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知道些,至于卖官鬻爵这种事,无论哪朝哪代都避免不了,只要上位的人能做事,什么渠道什么方式上的位,其实并没有必要去深究。”
“至于你说的这些事为什么会如此多,一句话,如果没有‘不可说’,这些事情发生的频率,要以十倍来算。”
很简单,不是不管,而是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总归会有一些漏下来无法解决的,人力有所穷尽,便是如此了。
“第二个问题,光是黔城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便有清虚子,血婴,黄大仙儿这么多妖邪之物,镇魔司针对这些事件,没有什么快速反制措施吗?”
“纠正你一下,首先,清虚子不是妖邪,而是镇魔司玄级偏将。”
“其二,如果不是你灭了你师父,那黄大仙儿,早就被清虚子解决了,不会留到现在。”
这就算是回答了。
“第三个问题,像清虚子这样的人,他所做的勾当镇魔司知道吗?”
齐长春再问。
“知晓,我知道你受过他的折磨,可你也要清楚,清虚子再恶,这么些年才祸害了多少人?
但是这些年他所直接或间接解决的妖邪之物,足有上百件,甚至还要更多。
这其中所解救的人,要以万计数。
当然,清虚子这般底子不干净的人,镇魔司也只会给他偏将职位,让其坐守一方,并且实施监管。
若是做的事情太过火,会直接灭杀。
以后,你的职位,也大概就是偏将。”
许是察觉到这个问题齐长春格外在意,丑牛难得额外解释了句。
“不要因此对镇魔司有想法,这世上但凡有些神通的人,哪个能说自己清清白白?”
“如果不是把这些人收编在内,光凭那些底子完全干净的人,保不了整个夏国。”
“身居高位者,以大局为重。”
“我懂。”
齐长春理解。
几个问题下来,对镇魔司也算是多了几分了解。
看来,就算是镇魔司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有其无奈的地方。
可总体来看,也正是镇魔司,才让夏国不至于妖邪肆虐,这一点看来,镇魔司是功不可没的。
“对待所有杀死镇魔司偏将的人,都会像对我这般,实行招揽考核吗?”
齐长春心中还有疑问,索性问了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丑牛却并没有回答,背着身子,懒懒散散的就走出了清虚观。
“这可就是第四个问题了。”
……
夜风中,丑牛的思绪也回到数日前,自己打开司主锦囊的那一刻。
“虽为死罪,可留一线。”
正是这八个普普通通的字眼,让丑牛的双刀,从始至终没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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