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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狰狐(一)

        狰狐,一个早已绝迹的传说中的动物。雄者为狰,雌者为狞,相貌均及其丑陋,喜食肉,有藏天地之法门。

        那只小狐狸对来者毫无戒备之心,甚至在吃饱后竟然歪歪斜斜的走上前来舔舐着胖三的鞋面。看来这只小狐狸尚在哺乳期,一身绒毛未褪,像个小肉球,虽然丑陋,但涉世不深的眼睛里也露出令人单纯的怜悯,倒也十分可爱。

        吴莫离道:“原来这这大家伙是为小的找食吃的,那母家伙呢?”吴莫离在说话之间,翻腾了一下已经死去的狰狐档部,知道了这是只雄性。

        胖三笑着说:“像你这样的操蛋东西,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你的手心!”

        葛秦鉴叹了口气,接过我递过来的通灵剑,用袖子拭了拭,“这圣剑原是师祖从犀牛角上才下来的,看来这家伙误以为是肉食了,殊不知,这把剑历经千年,斩杀无数妖邪,汲取天地鸿光,早已坚逾金刚,硬赛磐石!”

        狰狐这东西,其实我小时候也经常听说过,不过在我们当地俗称“皮诈狐”。这东西最玄奥的本领就是隐身,它们生下来就是一个透明的,人们的肉眼根本看不到,这也就给人们留下了一个个难解的迷和任人们肆意想象的空间。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无意之间捉到了一只狰狐,便把它的皮剥下来,做成了一顶帽子。谁知戴上后,竟然遁而不见!于是这个人经常招摇过市,拿钱取物,偷东盗西。而失主则只能任由物件凭空而飞,却束手无策。后来有能者,在所失之物的后面缀一细线,最后按踪索影,终于抓到了这个无影贼。但在抢夺这顶狰狐皮做成的隐身帽时,无意间把其裂开了一个小口子,便在上面以细线缝之,因为有了线头,屡屡露出破绽,此帽便不在好使,后被人贻笑大方。

        那时我一直非常羡慕,非常渴望有一顶皮咋狐帽,那样去小卖部里买瓜子就不用掏钱了,考试的时候作弊就不怕老师被看见了。听说那家伙喜欢吃肉,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在自己的书包里放上一块肉干,渴望那家伙在吃了我的肉干后在书包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一只到我把它抓住时再醒。可是,肉干费了好几斤,连皮诈狐的毛也没摸着。于是在愤愤之余,便以为,所谓皮诈狐,那只不过是大人们为了哄骗小孩编纂出来的故事罢了。

        “师傅,那……那这只小家伙怎么办?”此时小狰狐身上的石灰粉大部已被它抖落,只剩下鼻尖上不大的一块,如实常人所见,则只是一个白点在空中来回晃动。

        师傅长叹一声道:“我们能遇见这等奇物,也算和它有莫大的缘分,如果徒留于此,则只会饿死,倒是徒增罪孽。也罢,把它捉回去吧,你们几个要好生饲养,莫要委屈了它,这也算赎却我们屠戮之罪!”

        胖三欢呼一声,伸手便把那只狰狐抱在怀里,喜不自胜!

        吴莫离眼珠转了两转,嘿嘿道:“师傅,那这老狐狸的皮……”

        葛秦鉴瞪了他一眼,他便吐了吐舌头,咽下了后半截话。其实,他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想把这狐皮剥下来,看看它到底像不像人们传说中的戴上就能隐身。

        通灵剑失而复得,又凭空多了一只异兽,这几天,蟒头沟的草寮旁顿时热闹起来,胖三几乎是天天拎着猪下水往这跑,说是给师傅的,不过师傅舍不得吃,大部分都让那只小狰狐消灭了。师傅为了让我们能有效的识别,在狰狐的耳朵上系了一根红色的丝线,这样看到晃晃悠悠的丝线,我们就能想到它憨态可掬的样子。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晴空。鸟语啁啾,泉水叮咚。这是伏天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难熬的夏季就要过去了,师傅的心情很是不错。早上给三清道君和祖师上完香,师傅便坐在门前和我们一起逗耍这只狰狐。这一个月来,狰狐由于在猪下水的强势攻击下,早已长成了一个圆球,而且跑起来也是相当的稳健了,好奇的眼神往往聆听我们的对话。于是,吴莫离便又尝试着教它理解我们的语言。

        “葛神仙……葛神仙……救命啊……”,这时从山下慌慌张张的跑上来一个人,头上扎着一个白毛巾,就像胖三形容第一次见到葛秦鉴一样,那人跑的急,毛巾上的两个犄角就像两只跳跃的小兔子,上下一颠一颠的跳跃了上来。

        自从葛秦鉴轻而易举制服了诈尸,又毫无悬念的打散了青衣岭上女鬼的魂魄,并且从米蓉手里顺利的引回我得魂魄,葛秦鉴在我们这十里八里一带早成了名人了,经常有一些人慕名而来,甚至连一些媳妇不生孩子、母鸡不下蛋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占卜求乩,也有认为是恶鬼作祟,常常弄得葛秦鉴哭笑不得。

        白毛巾跑上山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因为喘的实在厉害,最后终于扶住一棵小柞树,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葛秦鉴忙走过去,攥住那人的手道:“老哥哥,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葛秦鉴手心里传导过来的温暖,马上便涕泪泗流,一把抓住葛秦鉴,恸哭道:“葛神仙,快……快去救救俺家小子……”一边说一边冲葛秦鉴扑通跪了下去!

        葛秦鉴慌忙把他搀扶起来道:“老哥哥好好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毛巾也顾不得细说,一把扯起葛秦鉴便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快去救命,快去救命……”

        葛秦鉴也没法,一边跑一边冲我们回头喊道:“看好狰狐,看好家!”

        等葛秦鉴去得远了,吴莫离才慌慌张张的换了一身衣服飞快的撵下山。胖三喊道:“师傅让你看家呢?”吴莫离远远地道:“那是说你们呢,记得看好狰狐,别让它跑丢了!”这家伙知道肯定是遇见邪事了,这可正是自己长见识的好机会。

        胖三双手握成喇叭状道:“那也得戴上师傅的这堆家伙什啊!”

        那边的吴莫离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葛秦鉴一路上从白毛巾断断续续的抽噎中才听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我们村西的王八坑,是方圆几个村子最大的池塘,约有五六个篮球场的面积。平日里水平如镜,深不见底,幽兰深邃,隐隐透上来蚀骨般的寒气。但这只是王八坑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淤泥半掩,蒲草野藕成片,水鸭鹳鸟栖息繁衍之地。

        这个偌大的王八坑是我村里的财富,里面黄鳝、泥鳅、青虾多的都吃不完,使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天堂,我的水性就是在这个塘里跟胖三和吴莫离学会的。可是自从三妮子自从淹死在这个塘里以后,我们就很少有人再来这个坑里耍水了。

        说到三妮子淹死那次,我没在跟前,吴莫离倒是看见了。其实三妮子不是闺女,是个小子,跟吴莫离同龄。因为他上面有了两个哥哥,他爹就盼望他是个闺女,结果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他爹就把他当成了闺女使唤,并说等他长大了让他招女婿出去--实在是养不起啊!于是,别人家给的旧衣服,不管男装女装三妮子是拿住就穿,也不嫌弃好赖,在他淹死的那天就穿着一件大红裤头。

        那年,那天。吴莫离和三妮子几个半大孩子扑通扑通的正在坑里玩的正欢,几个人还调戏三妮子,媳妇,过来给老汉搓搓背呗!三妮子也不恼,只是凫过去狠狠地用手抡起几个水浪权当抗议。这样一来更加惹得一群人的起哄和强烈的反抗!甚至有人提议道,咱把三妮子的裤头扒下来,看看他到底是公是母?那天三妮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裤头,很是艳丽。一伙人恶作剧般的就向三妮子涌来,非得让他招供,这裤头是他穿偷谁家大闺女的。三妮子马上求饶:“大爷,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甘愿去给大爷几个拔几株野莲蓬!”其实我们知道,这肯定是他娘穿坏的秋裤改成的。

        野莲蓬就长在坑的那一边,由于淤泥很深,平时没人敢去,即便淤泥上面布满令我们垂涎的野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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