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潜突然离开庆元府,是最近杨公镇最为热门的话题。
而吴潜的离开,也对小龙湾海港产生了一些影响。
一些人本来以为小龙湾有吴潜的支持,这才不顾一切大笔投入资金,但结果合同都还没捂热乎,小龙湾的大靠山突然就拍屁股走了,于是一些人又开始心头惴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撤资。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私下讨论之时更多处于保守观望的态度,并没有人去小龙湾要求退钱。
因为眼下小龙湾的房子几乎都已经卖完了,同时也还有许多人持币待购,眼下还没彻底看清局势之前退出容易,只怕想再挤进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几天之后,朝廷传来消息,吴潜被调往鄂州,同时还加枢密院事和沿江制置使,这明显是高升了。
而且同时还有消息传来,吴潜是自己请求调往抗蒙前线,这也让出多人敬佩和感叹。
而赵颀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也渐渐在庆元府流传开来,也激起了民间的抗蒙热情,有侠义勇武之士三五成群的结伴准备去鄂州投奔吴潜,要和蒙古人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吴潜自请调离庆元府上前线,这或许是一个改变大宋命运的机会。
每一次重大战争之后,必然就是朝廷洗牌的时间。
因此赵颀才怂恿吴潜以割脑袋的决心和态度调任去鄂州。
赢了,吴潜自然会赚取大把的功劳强势入主中枢,驱逐丁大全,压制贾似道,对蒙采取积极的防御政策,这样大宋朝廷或许就能继续多苟几年,而自己也将会在朝廷得到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为以后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若是败了……那便是败了,反正大宋特么的也快完蛋了,多苟几年少苟几年也没啥区别。
不过按照曾经的历史来推测,这次大宋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毕竟历史上的鄂州是在大宋朝廷毫无防备之下被忽必烈的大军包围之后才紧急派兵增援的,加上蒙哥死在了钓鱼城,忽必烈要回去争夺汗位,才不得不紧急退兵,这也让贾似道捡了一个便宜。
而大宋素来有一种和敌人议和而苟延残喘的傻逼特点,贾似道为了增大自己的功劳,在得知蒙哥汗死了之后,私下跑去和忽必烈议和,而忽必烈也正中下怀答应下来,并且激动的连合同都没签就不损一兵一卒的顺利撤兵跑回老家了。
虽然贾似道和蒙古人议和的事众说纷纭,历史上也并没有准确的记载,但有些事终归不是空穴来风,按照宋朝官员一贯的尿性这件事估计七八分可能。
如今本来毫无准备的鄂州在赵颀的提前判断下有了防备,无论朝廷会不会往鄂州大规模增兵布防,但赵颀相信吴潜去了以后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
吴潜在临行前来找赵颀商讨的时候,赵颀已经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想到的都一股脑告诉了他。
俗话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虽然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但有了赵颀的这些提醒,吴潜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备战。
至于最后他能不能按照赵颀最好的打算拖住忽必烈,甚至病猫发威老天开眼将忽必烈也干掉,但若是能够在充足的准备下给予蒙军一次狠狠的打击,也将极大的激励南宋军民抵抗蒙古人的信心和勇气。
大宋若是能苟,那还是继续苟下去比较好,安稳的环境才能让赵颀有更多的时间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且还能避免大量的百姓被蒙古人屠杀。
宋谚有云: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当一个国家没有足够的能力干掉敌人的时候,苟就是一种最好的姿势,很多时候,都是自不量力把自己作死的。
更何况南宋这个小朝廷已经腐朽到几乎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赵颀能做的不是拯救,而是给他上点儿药苟延残喘。
吴潜的离开,让刘掌柜紧张了好几天了。
但赵颀却像丝毫都没有事情发生一样,每天都宅在自己家里写写画画监督修自家的房子,有时候还会带着来福发财两个小家童在村里或者去镇上转转,或者去正在修建的山神庙假么假意的帮帮忙,偶尔工地有事情,他也会坐车到小龙湾工地指导一下,总归是过上了很清闲的一段时光。
而在进入六月中旬之后,杨公镇附近的稻田也开始变得金黄,早稻已经开始成熟了,夏末收割之后还会很快再次抽苗扬花,等到十月份还能再收割一茬儿,虽然第二茬儿产量要低不少,但两季加起来亩产也能达到三石左右。
大宋的粮食富足,就是得益于占城稻的引进和推广。
如今南宋末年这个时节,经过三百年的大规模种植之后,稻米已经成为了宋朝人的主粮,江东、江西、两浙路、两淮路都是水稻主产区,而其中以两浙路为最,苏湖熟,天下足,就是眼下最好的形容。
以苏州、杭州、湖州、绍兴、宁波等繁华城市构成的两浙路,就是大宋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区,无论官道两侧还是山村农庄,入眼处连绵不绝都是大片的水稻田,而且几乎都是耕耘几百年的熟田,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就能长势良好,再加上朝廷为了粮食增产大规模的修缮灌溉水渠,水稻的产量非常高。
而每到水稻插秧和收割时节,两浙路都会涌入大批的无业农民,他们拖儿带女的以家庭、乡村为单位,如同候鸟一般准时出现。
这些人常年都以在各地当雇工维持生计,苏州的水稻成熟了,就到苏州割水稻,福建的采茶时间到了,他们就会出现帮忙采茶,广东的荔枝熟了,他们又会出现帮忙采摘荔枝,这些人成群结队的迁徙而来又迁徙而去,过着流浪动荡的生活,辛苦奔波只为养活一家老小。
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于淮河流域,宋蒙对峙的前线地带。
今年这些人出现的特别早,几乎在五月中份就开始出现了。
而根据时间推测,大概就是蒙古东路入侵荆山之后逃难的百姓。
庆元府一直都是水稻和茶叶的主产区。
因此每年前来的雇工也特别多,若是运气好就能在大户人家当佃户,一家人就此安顿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在这里收完水稻之后再次转场去别的地方继续谋生,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会卖儿卖女卖老婆求一条活路,至于想在码头当雇工,那是不可能的,基本上码头的帮工都被当地人垄断了,外来人根本就挤不进去。
杨公镇虽然是个海港,但照样有数万亩的水稻田,眼下也已经进入了收割阶段。
而杨公镇本地人除开佃户之外,大部分家庭都会花点儿钱雇人来插秧和收割。
一是种田很累,二是雇工很便宜,还有就是自己弄不划算。在码头帮工一天还有两百文左右的收入,但请雇工除开给两斤粮食之外,只需要再给七八十文钱就够了,而今年的情况更加特殊,因为来的人特别多特别早,工钱已经被打压到只有五十文钱的地步。
最近茅湾村也开始收割稻谷了。
整个村除开赵颀一家没农田之外,其他人家家户户都有十多亩或者几十亩不等的稻田,人口多的大户人家甚至还有上百亩,而像刘掌柜的义庄,更是有五百多亩。
往年收割稻子,村里一些比较拮据的家庭还是会自己收割,但今年完全不同,财大气粗的茅湾村几乎全都请了雇工,而且为了抢时间,往年只请一两个人的今年都都请了至少一倍的人工帮忙。
因此这几天茅湾村拖家带口来的外地人特别多,这些人用草席随便在田边搭一个窝棚就住下了,被褥衣物都很少,几个脏乎乎的锅碗瓢盆就是全部家当,成年的夫妻带着稍微大点儿的儿女收割稻子往主家送,小点儿的就丢在窝棚或者田沟路边玩耍,于是乎整个村子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家户户鸡飞狗跳,路边田沟里面呼儿唤女的声音从未断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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