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剪还是第一次进县令府。
里面高木横梁,雕梁画栋,假山绿荫环绕,看起来非常气派。
走进马周的书房,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充盈入鼻。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照在地上和桌子上。
书房的布置比较简洁,与这恢宏的建筑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书桌上只有寥寥几本书,几册放好的书信竹筒,一套文房四宝。
书桌后面,挂着一个木质横匾,上面是马周的手书。
宁静致远四字。
除此以外,书房里除了四周的柱子,没有其他的装饰之物。
老管家提了一壶热茶过来,放到桌子上,很快退了出去。
他跨出书房的门槛时,还轻轻地把房门关闭起来。
马周亲自动手,给王剪和许虎二人倒上热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喝口茶解解渴。”
马周倒完茶后,坐到王剪的对面。
“王兄,我正要去马家庄找你呢,没想到你先登门。”
王剪举起茶杯,一口喝了大半杯,抹着嘴角的水渍笑着回道。
“马兄,这不正说明了我俩心有灵犀么?”
两人年龄差了十多岁,可交谈起来没有障碍。
好似忘年交一般。
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王剪靠在紫檀雕琢的椅子上,把在城门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马兄,我来之前听人说,县里有粮商被盗了几万斤粮?”
“哎~”
马周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右手无力地捏着眉心“王兄,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王兄,给我参谋参谋。”
随即,马周便把李富贵粮铺被盗的事情的经过,和所掌握的信息详细地说了出来。
听完后,王剪心里的猜测和马周一样。
也觉这件事是鱼龙帮的人做的。
上个月,韩雪莲的豆腐摊也是被鱼龙帮的人砸的。
王剪还想着等马家庄步入正轨,再去收拾鱼龙帮。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鱼龙帮扯上关系。
王剪听到鱼龙帮有百来号人,心里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鱼龙帮。
这帮混混不事劳作,加之帮众人数众多。
抢卖炸蝗虫姑娘钱财的,十有八九就是鱼龙帮的人干的。
龙门县内,只有鱼龙帮有足够的人手。
于是王剪也把马家庄钱财被劫之事说了出来。
听闻马家庄出去卖油炸蝗虫的女子,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劫了全部银子。
马周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铁着脸站起身来,拍着桌子骂道。
“目无王法,其罪当诛!”
这不是顶风作案,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也怪不得马周会这么生气。
这帮女子本就是受灾的流民,还山长水远不辞劳苦去卖炸蝗虫。
每一文银子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现在被人不劳而获的人白白抢夺,换做是谁都会气炸。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许虎,忽然抬起头来说。
“鱼龙帮是坏人,每月都找爷爷要平安费!”
老铁头的铁匠铺,在龙门县的收入可以排前列。
鱼龙帮的人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许虎这头猛虎虽然勇猛,可架不住狼群多。
老铁头只能破财消灾,博个平安。
只不过老铁头比较鸡贼,懂得卖惨。
不管换哪些人上门要钱,他都请这些人喝一顿酒。
因此每月只需要给点小钱,就糊弄过去了。
马周一脸无奈地对王剪说道。
“王兄,此事虽然鱼龙帮的嫌疑最大,可没有直接的证据,我也不好下令查处鱼龙帮。”
“加之县丞王任也一直和本官不对付,行事实在是困难。”
查处平民百姓,官府可以强行查处。
找到证据最好,找不到证据也无多大损失。
鱼龙帮可不是一般百姓,处理不好容易发生大暴动。
王剪身子往后一靠,手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有节奏轻轻的敲动。
“嗒嗒嗒~”
认真思考之时,王剪会习惯性做出这个动作。
把这两件事关联起来,无论是粮食偷盗案还是抢劫案,都没有发生命案。
且丢失财物的数量除了丢失者的口述,无任何证据证明。
这样一来,事件可大也可小了。
同时银子和粮食上面没有写名字,就算大大方方地摆在富贵人家的家里,也无法构成定罪。
查无可查本就是死局。
以正常手段,绝无侦破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贼人动手的时候,直接把他抓住。
思考片刻,王剪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王剪的脸上露出几分杀气,眯着眼对马周支招起来。
“马兄,我有一计,一试便知道是不是鱼龙帮搞的鬼!”
“王兄是何妙计?”
马周身子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激动。
“引蛇出洞!”
王剪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随后,王剪把心里的计划给马周说了出来。
半炷香的功夫后。
马周正着脸色,点头说道。
“此计甚好,王兄你们放开手脚干,一切后果我来担着。”
马周从王剪口中得知,马家庄装备了一批朴刀,信心大增起来。
大唐尚武,是允许百姓携带刀剑等短兵器的。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事时有发生。
“马兄,事关重大,我先回去筹备一番。”
两人又聊了一阵,王剪便起身告辞。
马周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关切说道。
“王兄,刀剑无眼,保重安全!”
“我静待你的好消息!”
王剪朝着马周抱拳行礼,严肃地点了点头,并无过多言语。
又过了几天。
粮铺被盗案还是毫无进展。
百姓们一致认为,此案又没办法破了。
还以为新来的县令有几把刷子,没想到也是个没能力的庸才。
慢慢的大家都快把这件事给遗忘了。
马周这个新县令,也被百姓们称为草包县令。
龙门县县城。
一间名叫“有客来”的茶楼。
年近古稀的说书先生正一板一眼地说着书。
店里十来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有本县的人,也有外地来的商客。
中间的一张桌子,四个脸色黝黑的生面孔汉子,忽然讨论起来。
“马家庄真是富的流油,出去打井的人一车一车银子往庄子里拉!”
“少说有三十辆马车,每辆车的车轱辘压的地都陷入寸许,加起来怕不是有数百万文钱。”
“何止百万,说不定有千万文钱,给我一辈子都花不完。”
“真想成为马家庄的一员啊!”
“...”
四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引起周边人的注意。
邻桌,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各位兄弟,你们说的马家庄拉大量银子回来,可否详细说说?”
常日混迹茶楼,他对芝麻大的龙门县,了解的是一清二楚。
现在的头条新闻是:龙门县粮商失窃案,蝗虫的第三十一种吃法,黄麻子老婆偷人..
前段时间,马家庄轰轰烈烈地在龙门县到处打井,是头等新闻。
只是打完井后,低调的马家庄渐渐脱离了百姓的视线。
现在听人重新提起,这帮无所事事的茶客一下来了劲。
纷纷凑了过来。
说书老头无奈一笑,也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加入吃瓜大军。
知道一手资料,后面就有新的话题说了。
不然老是说同样的书,茶客们都听的耳腻。
四个陌生汉子便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
听的众茶客双眼放光,心神激荡。
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角落一桌,两个胸前衣襟敞开的短须汉子,悄悄地听完后相视一眼。
也没给茶钱,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微胖身材的店老板,这才一脸无奈地走过来收拾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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