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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冲只顾着跟小仁贵聊天,薛元奖二人对视一眼,薛元奖朝门口努努嘴,薛元昶顿时领会,二人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挪去。
出前厅后,薛元昶松一口气,附耳低声道:“这高冲到底是想作甚?”
薛元奖面色忧愁,“来者不善啊,你现在赶快去做两件事,第一,把元裕送走,越远越好,一定不能让人得知消息。第二,快把公主邑司的账目捋清,绝不可使人抓到把柄”。
薛元昶一个劲点头,继而说道:“那我们逼迫修村这事?”
“这事虽然不光彩,但毕竟未遂,他能如何?只有那两件才是最要命的,快去”,薛元奖皱眉催促道。
薛元昶向来唯这个堂兄马首是瞻,闻言自是应着,转身就走。
“郎君有令,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薛家门口,高家部曲伸手阻拦道。
“大胆,本官是公主家令,驸马家中的属官,你敢拦我?”薛元昶色厉内荏的斥责道。
奈何这群部曲来自于燕国公府,人身依附于高家,籍属归属于高府私籍,高家部曲即为高家所有。
《刑统》曰:“奴婢部曲,身系于主。部曲者,谓本是贱品,赐姓从良而未离其主”,简而言之,燕国公府的部曲便是高家的私兵,只听命于主家。
面对一个七品公主家令的恐吓,这名队正眼睛都不眨,他跟随高冲南征北战,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岂会在乎薛元昶。
见这些人神情冷峻,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薛元昶只得恨恨的转身回去。
“薛家令回来了?”见薛元昶去而复返,高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稍安勿躁,很快就有结果了”。
二薛闻言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薛元奖这时候才注意到一路上高冲身边那名亲卫统领不知去向,似乎是想到什么,顿时汗如雨下,试探性问道:“敢问高统领去哪里了?下官这就命人准备酒食”。
“无妨”,高冲摆手说道:“无需准备他那一份,他去办一些该办的事了”。
“仁贵,今夜我们在你家借宿一晚可好?”高冲看向薛仁贵笑问道。
薛家这座三进的宅院占地甚广,毕竟官宦世家,当年非常阔绰。
只是薛轨死后,家道中落,仅剩下这空荡荡的宅院和几箱书籍最为宝贵,官宦世家多修建有多余的厢房,以供客人临时休憩,薛家侧院便是空置着十几间屋子。
小仁贵一听脸色一滞,直言道:“恩公在寒舍借宿,自是可以,只是我家厢房里连张床都没有……”。
“无妨”,高冲笑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
高冲当即命人买来饭食,这下高冲可是切实感受到薛仁贵的饭量,一桶黍米饭,薛仁贵一个人干掉小半桶。
不多时,柳氏醒来,强撑着来到跟前拜谢,薛元奖二人坐立不安。
好在柳氏深深看一下这两人,并未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只是对高冲的援助千恩万谢。
这时,消失一天的高雄终于回来,进门第一眼便是怒视着薛元昶二人,“郎君,逃犯薛实躲藏在城西公主庄园,已被擒下”。
薛元奖二人闻言浑身一震,惊惧不已。
薛元奖第一时间起身,惊问道:“薛实?可是前齐王府护军薛实?这逆党竟在本县?”
高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且看他继续表演。
“元昶,这怎么回事?薛实可是逆党,怎在公主庄园?”薛元奖厉喝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薛元昶脸色煞白,看向高冲慌忙摆手说道:“我不认识薛元裕啊,我也不知道他如何在庄园里”。
“不认识你怎知道薛实表字元裕?”高雄瞪眼呵斥道。
薛元昶愣住。
高冲对二人不予理会,转头看向柳氏,“借贵府前厅一用”。
柳氏自是应着,很是懂事的将薛仁贵带回后院。
“将薛实带上来”,
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捆缚得严严实实的被带进来,一见高冲便是脸色一变,沉声问道:“高攸之,你真要赶尽杀绝?莫要忘了,你我两家乃是姻亲”。
“太子已下令宽恕二凶党羽,你为何不主动投桉?”高冲盯着薛实问道。
“投桉?”薛实咧嘴一笑,“其他人或许有活路,我可未必吧”。
随着李元吉自尽,宇文宝招供,兵变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正是齐王府护军薛实进言,蛊惑李元吉使用毒计。
意图先毒杀李世民,再告发李建成,从而达到杀尽圣人嫡子,齐王登储的目的,此计甚是毒辣,李世民可以饶恕其他人,唯独薛实,必死无疑。
“你这样只会牵连家族,有何意义?”高冲皱眉呵斥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薛实啐骂道:“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怎么?听你的意思还要追查我薛家?”
“高寺卿,下官真不知他何时逃来本县的,并不知情”,薛元奖正色说道。
“正是,在下虽是公主家令,但并未入住庄园,兴许是他私自潜进去的”,薛元昶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继续说道:“或者说,是有其他人帮助他进去的,还请高寺卿明查”。
“你什么意思?”高冲眼睛一也,“你是说是公主邑司的人藏匿逃犯了?”
“下官不敢”,薛元昶急忙拜倒。
高冲嗤笑一声,“不与你多费口舌,高雄,将这三人拿下,送去薛家,我相信我那大年表兄是聪明人”。
“高寺卿,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怎可擅自处置?”薛元昶闻言大惊,急忙挣扎道。
“蠹虫一个,你脑子是不是让虫蛀了?”高冲气急而笑。
“第一,我的职官是大理寺卿,掌官吏刑狱。
第二,我的差官是陕东道行台黜陟大使,掌巡察黜陟。
第三,处置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薛家家主,而我,只是代为拘捕。
听懂了没有?”
薛元昶愣愣点头,薛元奖面如死灰,他很清楚家族一定会丢卒保帅,绝不可能因为他们三人而恶了太子。
“高寺卿,令堂亦是薛家人,听闻你跟我薛家的长雏关系莫逆,情如兄弟,你何必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呢?”薛元奖激动的说道:“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离去,我薛氏必定铭记恩德啊”。
大名鼎鼎的河东三凤,其中薛收号为长雏,目前官拜太子詹事主簿,世人多以长雏称呼薛收,如同卧龙诸葛亮一般。
薛元敬号称鹓鶵,先前是秦王府十九学士之一,目前官拜太子舍人。
另外薛德音号称鹜鷟,本是越王杨侗的着作左郎,后依附于王世充,王世充篡位后,伪郑的军书羽檄皆出自薛德音之手,平定洛阳后,薛德音以罪诛杀。
其实以薛德音的家世名望,李渊大可以饶他一命,但是薛德音实在是做得太绝,经他手写出来的军书檄文,对李渊极尽贬低,甚至辱骂,李渊或许可以大度宽恕,但是李世民身为人子,饶他不得。
惊慌失措的薛元敞见薛元奖攀起关系,顿时领悟。
“正是正是,驸马,我可是公主家令啊,若是我跟这逆党有了牵连,唯恐影响公主声誉啊”,薛元昶很是贴心的说道。
“狗鼠辈,什么层次,也配提及公主”。
听得薛元昶的话,高冲震怒,直将粗瓷碗砸在薛元昶的头上。
“告诉你们,本官既然来此,薛伯褒便知我意,且早已传信薛家,相信此时,薛大年已在薛氏祖宅备好家法,届时便先对尔等施以家法,再交付朝廷议罪”。
薛元昶闻言顿时瞪眼咋舌,惊恐万状,任凭额头鲜血淋漓,只是哆哆嗦嗦不敢再言语。
薛实亦是明白,脸色很是复杂,终究叹道:“本欲行险计,以显耀家族,终死于家族之手,这就是世家子的命”。
听得这话,薛元奖同样醒悟过来,不再挣扎,只是低头说道:“既如此,下官认罪,窝藏逆党,全是薛元奖、薛元昶二人所为”。
“你倒是聪明?”高冲失笑道:“仅仅窝藏逆党之罪吗?具体罪行自有大理寺审定,轮不到你来定”。
“持我名刺,将此三人送往薛家,记住,亲自交于薛家家主薛大年手中”,高冲对着高雄吩咐道。
“高二,你去城西庄园,彻查薛元昶是否贪腐,可从公主邑司丞下手”。
“高三,你速去泰州,告知此地情况,请州刺史彻查县令薛元奖”。
门口侍立的高家部曲中的两个队正领命而去。
前隋开皇十六年,分河东之地置泰州,辖博平、岱山等县,大业元年废。
武德五年,分龙门县置万春县,属泰州,直到贞观十七年,废泰州,废万春县并入龙门县,属绛州。
这段行政区划很是混乱,在高冲的潜意识里,泰州?那不是在江南吗?但是此泰州非彼泰州,这个地名首次出现在北魏延和元年,改雍州为泰州,然后在北周明帝时期,改蒲州为泰州,后来多次更改。
薛家虽是宅院众多,但真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厢房里面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仅剩这些院墙似乎在证明着昔日的辉煌。
亲卫只得在村中借来木板,在上面铺设被褥,以供高冲歇息,高冲对这自然不挑剔,毕竟行军打仗的时候条件更加恶劣。
翌日一早,高冲依稀听得一声声叫好喝彩,他大概猜到这应该是亲卫晨练,相互间较技,起身洗漱时便是吩咐道:“去跟他们说一下,这是在别人家中,勿要喧哗,以免惊扰主人家”。
侍奉的亲卫一怔,继而笑道:“郎君,非是兄弟们有意如此,只是那薛家小郎在练武,甚是见得,兄弟们都在旁观喝彩”。
“薛仁贵练武?”高冲顿时来了兴趣,“走,去看看”,草草洗漱便往西院而去。
薛家西院有一个练武场,可见薛家并未摒弃薛安都的传承,只是天意弄人,一连三代都不是习武的料,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即将败亡之际出现薛仁贵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传人。
来到西院,便见一众亲卫拍手喝彩,高冲并未惊动他们,看向场中,只见薛仁贵赤裸上身,手持一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
只是高冲看得出来,这并非是棍法,而是更像是刀法,只是接下来几招冲铲、反剔、横抄的使法却并不适用于刀。
忽然,高冲灵光一闪,戟法?这一定是戟法。
当年河东王薛安都,赤膊战陕城,单骑斩曹爽。
一身武勇名震天下,使用的武器正是奇门兵器——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并非是常规的制式兵器,而是一种仪仗兵。
先秦两汉时期战场上常用的戟是单耳戟,亦称青龙戟,由戈演变而来,双耳的戟便是方天戟。
方天戟有画、镂作为彩绘装饰,充作仪仗之用,很是华丽,所以称为画杆方天戟,俗称方天画戟。
这种方天画戟形制复杂,功能多,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集枪矛等轻兵器和斧钺等重兵器的功能于一身。
使用之人即可跟骨朵、锤、斧等重兵器硬拼对抗,也可以跟枪、矛等轻兵器比拼招式技巧,对使用者的身体素质和技巧具有很高的要求。
高冲曾在演武场用过方天画戟,力气倒是勉强足够,只是始终没有对应的技法,很难得其要领。
这时亲卫注意到高冲到来,纷纷行礼,薛仁贵收起招式,平复气息,穿好衣服后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无需多礼”,高冲负手问道道:“仁贵你刚刚习练的应该是戟法吧?”
薛仁贵眼睛一亮,很是骄傲的昂昂头,“恩公真是好眼力,我练的就是戟法,是我先祖河东王传下来的”。
“那你怎么…”。
高冲看向薛仁贵手中的木棍,话说到一半便是反应过来,看向一名亲卫,吩咐道:“去城中寻个铁匠,打造三支方天戟,三支方天戟,需要不同尺寸,不同重量,分别适用于十岁,十五岁,二十岁”。
亲卫领命而去。
薛家已经破败成这样,自然是没有余财打造兵器。
薛仁贵闻言大喜,他很想拥有一把真正的方天戟,但同时很是不好意思,直挠头说道:“恩公,这、我,实在是不敢再要了”。
“区区几柄戟,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高冲收敛笑意,肃着脸说道:“只是你要每日习文练武,莫要懈怠,更要孝顺母亲,保持正义之心,不要辱没你先祖河东王的威名”。
柳氏在一旁很是激动,上前拉着薛仁贵便是拜倒在地,“感念恩公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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