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一样地下了马车,在临走前又回身望了一眼,心里似乎有多了后悔之意。
“怎么样?”马夫凑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小翠问道。但看她一脸沮丧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她拉下不了脸,冷哼两声道,“是你不把握好机会,倒是不要再来麻烦我了。”
“不麻烦就不麻烦!我还懒得和你理论!”小翠不服输地喝道,快步回了马车。
还在沉睡之中的朱思章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小翠蹑手蹑脚地猫腰走到他身边坐下,凝视着他的睡颜,渐渐地看得痴迷了,似乎还不满足,脸贴近了他。越是靠近,小翠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得让她莫名脸红。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了看公子,她虽是公子的丫鬟,但心里与他总有些隔阂,让她无法接近,更不敢直视公子的脸,借着这个机会,她反倒能好好看看公子的模样。
老天啊老天,念在公子这般刻苦努力,她愿用她的生命换取公子三日之后的高中!
小翠在心里默默地说,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身子,给朱思章披上毯子,就着他的身侧睡下。
朱思章是被车外的杂吵声惊醒的,他掀起车帘往外看去,见小翠正和马夫在争执。
“公子,”小翠立即止住了嘴,上前柔笑道,“可是奴婢把公子吵醒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朱思章轻轻皱起眉头,他方才隐约听到小翠在要挟马夫,可看她眉间温顺的模样,并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小翠一迟钝,见马夫要开口,连忙说道:“没什么,只是在讨论些琐碎事。”
马夫也算是看到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小翠的蛮样在朱思章的面前从不会展示出来,私底下却对人威逼利用,他接了十几年的客,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有趣的主仆。他不屑地白了一眼,回答他的是小翠冰冷里带着警告的眼神,他看朱思章看过来,也改了口道:“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的丫鬟都急了。”
朱思章半信半疑地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显然没有相信两人的额言辞。
但他也没有多问,下了马车要小翠给他洗漱,小翠应一声,准身到河岸边给朱思章端水。
马夫见小翠跑开,心里念着要给马喂草,正要离开却被朱思章叫住,他疑惑地回过头去,只见朱思章的脸色并不太好:“你和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哪敢说呀!要是说了,一会还不得被小翠骂得狗血淋头,他不必要犯这个险。
马夫打定了主意不愿说,他吐掉了口里的杂草,耸耸肩,一脸轻松地说道:“公子,刚才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敢骗你呢?哎呀!公子你就不要多想了,听你丫鬟的话,好好休息,省得到时候公子没高中呀,还怪到我身上来了。”
马夫越说越怪腔怪调,听得朱思章耳朵不舒服,他看一眼从河边端着木盆回来的小翠,心想再找个时间问话,余光落在身侧,这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是何人的?”朱思章记得他休息时还没见到这架马车,疑惑地问小翠道。
小翠端了木盆在朱思章脚边放下,轻轻地瞟了一眼马车,有些做贼心虚地道:“亦是和公子一样进京赶考的人,昨晚天色已晚,他们也在这里露宿了一晚。”
朱思章讶然地点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道中人,能在路途中结识一位同伴,到时候入宫了也好有个照应。他想了想,回身从马车里拿出一把扇,上面陈了些灰,吹一吹,露出了其原本雍容大气的模样。一看这马车的架势便知道里面的不是一般人,他若要送东西也要选择送得出手的,这是他淘来的古董,虽算不上是价值连城,但至少能给他长面子。朱思章把扇打开,扇面上写着刚劲有力的“天道酬勤”,正应他们这趟的目的,也是个好寓意。
说时迟那时快,沈子晋的马车里突然有了些动静,一个高大挺立的身影从马车下下了来。
沈子晋一眼看到齐刷刷向他看来的三人,对小翠微微一笑以表示打招呼,又看向朱思章,上前拱手道:“在下沈子晋,想必阁下就是那要进城参加科举殿试之人。”
朱思章看他穿着打扮不凡,心里难免有所顾忌,但他随即潇洒一笑,像是看到了知音一样的欣喜:“在下朱思章,和兄台是同道中人。”
他紧握了握手中的扇,心里犹豫着对方是否看得上他送出的礼物,但一想到他这也不是个丢脸的玩意,至少也是他花了大价钱淘回来的,释然笑道:“相逢即是缘,我们能在这里遇上,说明我们注定有缘,这是我珍藏的扇,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他说着,把手里的扇递上去,见沈子晋盯着他手中的扇一动不动,心下紧张,不知他看出了什么,他却倏忽一笑,把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递上前道:“想不到朱兄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倒真是让我汗颜了,我没有准备好礼,这枚玉佩是我随身携带的,也相赠于朱兄,当是小小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朱兄可一定要收下。”
朱思章是个识货的,他看沈子晋手里的玉佩质地润泽,一看就知道比他的扇贵重不少,他哪敢收下,连声婉言回绝:“这玉佩还是沈兄留下吧。”
小翠看他们拒绝来拒绝去的,心下着急,她虽眼见不高,但也懂得沈子晋的玉佩是好东西,错过了这次绝佳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下次了。她不动声色地扯扯朱思章衣角,见他看来,眨了眨眼睛。若是公子收下这玉佩,他们进城拿去当了就不愁接下来几日的吃穿了。
“朱兄若不愿收下,我也不敢向朱兄伸手。”沈子晋的眼里带着敬意,嘴角却勾了起来。
朱思章听他说的,是他主动要送出的礼物,现在看来即便不愿收也不得不收下,他握着手里的玉佩,清凉的触感却没有给他带来惊喜,反而愁于他送出的礼物太轻了。
小翠似乎没有察觉朱思章的异样,她眉开眼笑地与沈子晋搭话,两马车人一齐用过早膳,沈子晋邀请朱思章到马车上一聚,朱思章欣然答应,进入沈子晋的马车才稍稍变了脸色。
朱思章没有在意听沈子晋说的话,在沈子晋介绍起他的身世才竖起了耳朵。沈子晋是苏州大家沈府的唯一继承人,因着祖上曾是朝廷重臣,即便沈子晋的父亲时有所落寞,但也就保持着大家应有的风范,直到沈子晋的出现,被苏州人成为神童,名气甚至传遍了全国。
朱思章听着,手心出了些冷汗。这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想必朱兄也是不差的,希望在后日的殿试里能和你一决高下!”沈子晋轻巧地说道。
朱思章强打起精神回应了两句,就借故下了马车,小翠看他一脸苍白地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放下手中的玉佩上前扶住他,担忧地道:“公子怎么了?”
“无碍,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身子不适,我稍作休息,到了京城再叫醒我。”
朱思章揉了揉发鼓的太阳穴,闭起眼睛却全然没有睡意,直到到了落脚点才浅浅入睡。
小翠不忍心叫醒朱思章,她的视线落在朱思章腰间的玉佩上,偷偷摘了下来,唤来了马夫道:“把这个玉佩拿去典当换钱,一定要提高价,我不会亏了你的。”
马夫认出这是沈子晋送给朱思章的玉佩,他畏畏缩缩地不敢接,把小翠的手推了回去:“这不是你家公子的玉佩吗?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擅自做主?若是出了问题,你的公子问起来,我可不敢给你担罪。你要不要自己去,要不就不要动这种歪心思。”
小翠若不是要打点客栈,一时抽不开身,她才不愿意让这等粗鄙之人碰玉佩。
她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烦,硬是把玉佩往车夫的怀里塞,催促道:“你赶紧的,别让别人发现了,三七分如何?只是暂时抵押,又不是不赎回来。等我们家公子高中了,什么金银财宝没有?当了是个东西,总比饿死三个人强吧?你还犹豫什么?不想要工钱了!”
马夫犹豫一下,还是没把玉佩还回去。小翠说的不是毫无道理的。毕竟他送朱思章来这一趟,一点油水钱没赚着,反倒是在衣食住行上撘进了不少的银子,这个玉佩若是当了想必能换不少银子,就算是三七分,他也能赚个回乘,总比他两手空空地回去好。
虽然这样做不够道德,但马夫还是把活应了下来,他寻了附近的典当铺,把玉佩往掌柜的桌上豪气地一搁:“掌柜的,你看看这玉佩能值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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