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嘘了一声，杨德曜看过来，看到他眼里的神色，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歉，直道朱思章提醒得及时。他也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若不是因为殿试，他们就连他们这些平常百姓看都不会看一眼，他们怎么敢去惹他们？

        朱思章一走进人声鼎沸的小食堂就看到其中鹤立鸡群的沈子晋，他心里发虚，连多看两眼的想法也没有，低着头走到过道上，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模样。

        小食堂里的人都分为两大阵营，自然是以他们的身份高低而论的，像朱思章和杨德曜这等的，算不上富人也算不上穷的站在其中却最是尴尬。况且像他们这样出生的人，有意愿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本就不多，能一直坚持到殿试的更是少人。朱思章和杨德曜在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两个人只能低头不语地用着午膳，等到检验的到来。

        休宁殿。慕容靳悠闲地喝着茶，指挥着唯心把他的书桌收拾干净，唯心心里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服从。明明她都已经帮他把殿试的事宜都做好了，为什么还要折磨她！唯心越想越愤怒，她把手里的书一丢，起身擦一把汗，看慕容靳干净的书桌，算是给他收拾好了。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一会给朕更衣，朕要在宫里到处走走。”

        殿试的临近让慕容靳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放了下来，全心全意地准备殿试。

        他虽说是在宫里到处走走，实则是要换一身服装混入参加殿试的人之中。

        唯心知道慕容靳对这一次殿试的看重，毕竟一届换一届，现在的重臣大都因病回乡，朝廷上真是缺少人才的时候，若是不及时灌入新鲜血液，朝堂的制度就要被打破了。

        唯心本不愿随慕容靳一同前往，但还是被他死缠烂打得后怕，只能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

        “哎呀！这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真的参加了殿试，你去监管的时候看个够也没有人会说你。你是皇上，这样偷偷摸摸地跑去看不觉得不符合身份吗？”唯心不情愿地随慕容靳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慕容靳身为皇上却要微服私访，难道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就不可以吗？可她一想到她和慕容靳的结识正是他微服私访，否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皇宫。

        “他们现在应该在接受检查，我们从后面悄悄溜进去，不要影响到他们。”慕容靳站在小食堂门外往里面看了一眼，极顺手地牵起了唯心的手就要往后走。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随随便便抓女子的手是失礼！”

        唯心猛地抽会手，警告地瞪了一眼慕容靳，快步走过他的身侧就往后门走。

        慕容靳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他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两人从后门溜进了小食堂，看着正排着队接受检查的一干人，本就不感兴趣的唯心更是索然无味。她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有何好看之处，正要跟慕容靳提出离开的要求，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余光像是命中注定般落在了一个背影身上。

        唯心霎时间愣在原地，眼里渐渐染上难以言明的欣喜。绝不会认错的！是他！

        她竟然忘了，以朱思章的资质，怎么都能够参加到殿试的。慕容靳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把她拖过来，正好给她看到了朱思章！唯心恨不得现在就跑上去和朱思章相认。但她知道她不可以，只能硬生生停住上前的脚步，可眼中的激动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接受完检查的朱思章转身离开，他的目光扫一眼，唯心心下一紧，生怕他会发现自己，想躲到慕容靳的身后去，却发觉朱思章冷漠的目光连停都没在她的身上停留。

        果然在他的心里，她还是这样不足挂齿，他看过来，大概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吧？

        唯心苦笑一声，脚步僵硬，在这里遇到他，她究竟该笑还是该难过？

        “你认识那个人？”慕容靳看唯心落寞的模样，抬眼看着朱思章离去的背影，眼底微冷，语气也不由得沉重起来，“你若是认识，为何不上前去？”

        她想，就算她去找朱思章，朱思章也不一定能认得出现在她吧？唯心摇摇头，尽量掩饰住脸上难过的神情，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一股子泪水霎时间充盈了她的眼眶。就连朱思章一直不愿意接受她，一直在回绝她的时候，她都不曾觉得难过。可现在发现她在朱思章的心里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的时候，她觉得心里揪心的痛。她来这里的意义似乎因此破灭。

        慕容靳垂下的手慢慢拳起，面上依旧丝毫没有表情的他实则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看唯心的模样，想也不用想，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慕容靳想到这里，心里像是遭到背叛一般难受，但看到唯心的模样，又化作了怜爱。

        “我想回去休息。”唯心绷住了她想要落泪的伤感，淡淡地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小食堂。慕容靳没有阻止他，迟疑一阵，随着她的的脚步也走了出去。

        可当他抬头的一刹那，却看到迎面而来的朱思章与唯心擦肩而过。慕容靳忍住了他想要上前揍朱思章一顿的冲动。连他都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的唯心，何时轮到这个外人欺负她？他想也不用想都能知道此时唯心的脸上早已是挂满了泪痕。

        “我们走！”

        慕容靳经过朱思章的身侧时故意狠狠撞开他的肩膀，发泄般扯过唯心的手大步往前走。

        朱思章被慕容靳撞开，险些没有站稳，他回过身去看着两个快速离开的背影，心下惊疑。

        杨德曜寻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朱思章，一眼看到站在远处往回看，赶忙上前高声喊道：“朱兄！可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在看什么？”

        他走到朱思章的面前，看他依旧在向后看，同样看到唯心和慕容靳离开的身影，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伸手在朱思章的眼前晃了晃，看他回过神来才问道：“朱兄，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

        难道是他眼花了吗？那个瘦弱的背影和他记忆里从小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的人的背阴重叠起来。不对！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净心庵吗？朱思章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里的想法丢掉。不可能的，他一定是看错了，他不要吓唬自己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一个长得像熟人的人，所以不免得有些看呆了。”

        他随意地说道，和杨德曜一同回了房间，却发现有一群人围在他们的宿舍门前。

        而为首的正是沈子晋。朱思章猛地站住脚。他不知道朱思章围在他的房间门前想要做什么。

        “回来了？”沈子晋倚在门上，目光转向了人群后的朱思章，嘴角微微勾起，眼底的冷意看得让人心里一寒，他从让开的人群中走到朱思章的面前，笑道，“又见面了，朱兄。没想到朱兄会这样冷漠，连走之前都不和我说一声，真是让我好等。”

        朱思章一看就知道沈子晋是来找他的，他扫视一眼，周围的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弟子，他在中牟葵葵之中，不可能不理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原来是沈兄。”

        沈子晋的目光在朱思章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和他寒暄了两句。

        “朱兄身上的玉佩怎么不见了？”沈子晋突然看向了朱思章的腰间，疑惑地问道。

        朱思章这才往身上看去，发现他的腰间那块玉佩却是不见了，眉头猛地皱起来。什么时候不见的？他记得他根本没有把他的玉佩摘下来，难不成是小翠把它摘下来了？可若真是她摘下来了，理应和他说一声。他慌了下神，抬眼笑道：“方才换了身衣服，所以把玉佩摘下来了，暂且放在丫鬟那。不和你打声招呼就走确实是我的错，一会我到你宿舍向你请罪。”

        他无非就是想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说这些事，毕竟他对沈子晋有些隔阂。

        但沈子晋显然并不想放他离开，此时的沈子晋和以前朱思章看到的沈子晋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连嘴脸都让人恶心起来：“请罪这种事情就不劳烦你来了，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了。”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不等朱思章看清楚就往他的怀里一丢。

        朱思章愕然地看着他怀里的玉佩。这不是，这不是沈子晋送给他的玉佩吗？怎么现在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头里一片混乱，不知应该怎么回应沈子晋，拿着玉佩的手渐渐僵硬。

        “朱兄可看清楚了？这块玉佩在世上只有一块，我送给了朱兄，朱兄却把它当了。”

        什么？朱思章以为他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来。他何时把他的玉佩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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