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子海部叛逃的消息，在草原上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开了。

        与这个消息一起传开的，还有忽幸带来的那份雇佣契约，以及唐民在国内可以享受的政策。

        对于长期被回纥本家压迫和剥削的其它部族来说，如今投靠唐人，不仅可以不用做奴隶，而且还有月俸可以拿，更别提三年之后，就能享受大唐的惠民政策。

        于是，不少部族瞒着回纥本家，派出族中的人，让他们偷偷去大唐在南方的营地，看看一切是否如传闻中的一样。

        结果便是，拨子海部安顿下来没多久，众多漠北部族的『使节』，就纷纷从各自的族中出发，想要来求证一切。

        这一日，在白亭县的官所中，国市监的陆恩生正在忙着处理公务，忽然有商行的人来报，说是碛口大营那边，抓到了不少漠北部族的『探子』，那群人说是慕名而来，想要看看大唐商行。

        陆恩生闻言，连忙丢下手头的工作，带上几名手下，又叫来拨子海部的忽幸，众人一起快马赶往碛口。

        到了唐军后营，负责看管俘虏的朔方军典官，见到陆恩生和商人们，不仅没有为难，面上还一团和气。

        朝廷国库紧张，如今朔方军和龙骑军的粮饷，都是由商行联盟支持，所以全军上下，对这些金主都是极为照顾。

        陆恩生向典官提出，想要见一见那些被俘虏的部族『探子』。

        典官没有阻拦，而且还亲自陪同陆恩生等人去往囚营。

        入了囚营，拨子海部的忽幸见到那些俘虏，先是一脸的吃惊，接着居然还认出了其中的不少人。

        一番询问之后，陆恩生这才知晓，这群部族『探子』的目的，居然是想看看大唐商行雇佣族民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陆恩生思考过后，让忽幸陪着这些族民说话，自己则骑马赶到了碛口中军，求见朔方节度使孙阿应。

        之前拨子海部投诚，带来了回纥牙帐的迁徙路线，孙阿应麾下的朔方军，协同龙骑军，对回纥人实施了一次突袭，取得了一场胜利。

        然而，就在唐军想要追击的时候，大漠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阻挡了唐军前进的脚步，也给了回纥人逃跑创造了机会。

        如今，孙阿应说起这事，就是一头的恼火。

        听闻陆恩生来了，孙阿应让前者进来。

        陆恩生拱手说道：“前几日，军中抓了不少漠北族民，这些人都是来寻拨子海部，求证商行契约一事。某此行来，是想向都护求情，让他们去白亭县那里看看。”

        平日里忙于军务的孙阿应，原本并没有在意一群『探子』的事情，如今听陆恩生说起，颇感兴趣的问道：“你是说，这群探子都来自想要投唐的部族？”

        陆恩生点头。

        孙阿应：“那好，我派一队人马，负责将这群探子送到白亭，让他们看看那里的情况。看好之后，再押回碛口，我打算亲自见一见这些族民。”

        陆恩生：“将军是打算劝说这些部族，联合起来，对付回纥人？”

        孙阿应：“不错，回纥人的主力在漠北飘忽不定，而且如今是风季，没有内应的话，想要追上敌人实属不易。如果能够说得这些部族倒戈，那么对付回纥人，就会简单许多。”

        陆恩生应了一声。

        来自漠北诸多部族的族民，跟随陆恩生向南，来到了白亭县。

        白亭原来是凉州北部，靠近大漠的一处捉守。

        周钧身为凉州刺史时，曾经和回纥人发起互市，交易点就设在了白亭。

        在那之后，白亭不断繁荣，人口逐渐增多，升格成了如今的县城。

        入了县城，漠北族民先是被城中拥挤的人潮给吓了一跳。

        城中主道，可供四车齐驱。

        即便如此，偌大的街道上，依然到处都是人潮。

        有来赶集的，有来送货的，有沿街叫卖的，还有四处揽客的牙子。

        向前再走一些，白亭县中心的场院，是一处一眼望不到头的集市，各种各样的货品，从安西、北庭、河北、关中等地汇聚而来，在此构成了市场。

        看完了城中的繁华，陆恩生带着这些漠北族民，去了拨子海族人所在的商行之一——章荣坊。

        章荣坊专门做着羊毛纺织的营生，织成的商品远销至拜占庭、大食甚至是遥远的北欧。

        回纥人所放牧的长毛羊，是章荣坊重要的原料来源，故而在白亭县中，建了一家巨大的商行。

        进入章荣坊，忽幸带着一众漠北族民，先去见了拨子海部的族人。

        那些拨子海部的族民，来白亭县不过一个多月，一个个养的胖了不少，而且完全是商行伙计的模样，丝毫没有被唐人欺压的迹象。

        有漠北族民不相信唐人的恩惠，又去看了拨子海部的食宿，之后发现这里的吃住，简直比回纥本家的贵人们还要精致。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温暖如春的床铺，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当拨子海部的族长，取出一小罐茶叶，招待前来拜访的漠北族民的时候，所有访客吃惊的嘴巴里，甚至可以塞入一枚鸡蛋。

        回纥与大唐中断互市，茶叶已经成了漠北族民高攀不起的奢侈品。

        在回纥汗帐之中，巴掌大小、保存完好的一罐茶叶，甚至可以换取二十匹上好的战马，而且这个价格常常还是有价无市。

        如今，拨子海部的族长，居然能够拿出一罐茶叶来招待来客，这如何不让人惊讶。

        漠北族民一边喝着茶汤，一边与拨子海部的族长交谈，慢慢也了解了不少情况。

        起初，拨子海部迁来白亭时，全族上下心中都是忐忑。

        按照往年的惯例，但凡有漠北部族投靠大唐，虽然说起来算是边民，但实际上的饮食起居，一切都向奴隶看齐，地位连大唐的贱户都算不上。

        然而，拨子海部来了白亭的第一天，商行联盟就安排好了优渥的食宿。

        第二天，商行联盟根据拨子海族人的职业和特长，将他们分批介绍到各个商行里去，又签订了雇佣契约。

        契约签订之后，商行并没有着急催促工作，而是给每个族人安排了包括语言、机巧、算术一类的课程，并将其称之为『上岗培训』。

        培训了半个月，族人们跟随商行，离开白亭县，去往城外的草场，所做的工作也不繁重，主要便是放牧、养马、挖瓷土、采矿石。

        但是，唐人发的月俸，却远远超过了草原族民所能及的想象。

        拨子海部的族长，拍了拍面前的那罐茶叶，笑着说道：“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将羊儿放出去吃草，再定期给羊儿剪毛，但一个月拿到的工钱，却可以买到五罐这样的茶叶。”

        听到这里，在场的漠北族民，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拨子海部见面之后，漠北族民在国市监的帮助下，离开了白亭县，先是去碛口大营见了朔方节度使，接着向北去寻各自的族人。

        在那之后，草原上流传的消息中，又多了一条——白亭是这草原的天堂，无论是谁，只要去到那里，不仅吃饱穿暖，每日可以饮茶，还有俸钱可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