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射在心口处,若不是有护心镜护着,皇帝慎怕是要当场殒命。
李太后瞧了,当时便吓的昏死过去。
养心殿登时乱作一团。
太医鱼贯而入,瞧了这个,顾不了哪个,哭喊声响成一片。
安素听着烦,让临风将不相干的杂人全都清理了出去,方才好了些。
箭矢仍旧留在皇帝慎的胸口,有安素在,众太医自得保命,并无一个人支楞着上前替皇上取出箭矢。
安素净了手,拿着刀上前,镇定自若的吩咐众人准备手术。
这一刻,她便又变回了医者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目的。
护心镜是个好东西。
这箭矢虽然正穿在胸口,却因为护心镜的缘故,离心脏尚有一段距离,并无大的危险。
只是将箭头拔出来,止血消毒便是。依慎的强健,恢复起来也不难。
不消一个时辰,安素便做完了所有的事,将伤口包扎的整齐漂亮。
一直在旁边打下手的李作容忍不住又开始夸赞安素的医术。
慎苍白失血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有她在,就算阎王爷再想要朕去坐坐,朕都不答应。”
“皇贵妃娘娘真乃神人下凡,医术了得。”众太医一齐跪拜奉承道。
安素立在桌前慢慢洗着手,嘴角一抹自嘲的笑。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非常不好,她真希望是自己多疑,如果真是这样子,她的心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李太后醒过来,头一件事便是挥舞着双手,扑到榻前,捧着儿子的脸,嚎啕大哭。
慎只得小心翼翼的不住声的安慰。
直到她哭累了,不哭为止。
“来人,将今儿跟着的人都给我拖出去砍头!好好儿的,怎么就中了箭了?都是干什么吃的,养一群废物不成!”
李太后哭完了,开始朝跟随皇帝的人发难。
慎忙劝道:“母后,是孩儿自己不小心跌下马,箭袋子里的箭才戳进胸口的,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个个都尽心尽力的。”
李太后还是不肯罢休,直把跟着他的人都狠狠骂了一通才算完事。
王执带着众妃嫔进来请安,说不了两句话,慎便嫌吵,让她们都出去,只留安素一个人照顾他便好。
李太后忙将众人带出去,临走前,拉着安素的手,老泪纵横,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好好照顾皇儿,别让他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安素答应着三四遍,李太后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养心殿。
安素回到榻边,慎大约因为这一阵子的应酬累了,已经躺下,盖着锦被,闭上了眼睛。
安素在椅子上坐了,有些无精打彩的瞧着那张油光光的脸,摸了摸鼻子,一向慵懒没有光彩的眼眸中竟然溶进些歉疚的光芒。
“素儿,你在罢?别离开。”慎闭着眼,却突然出声道。
安素应了一声。
“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养心殿,别随便出去走动,要去哪里,告诉朕,朕随你一直去。”慎接着说道。
安素嘴角本来轻微的嘲笑蔓延至满脸:“这却是为何?”
慎却不回答,半晌,方才吐出一句:“朕要你如此,你便如此就是,何必凡事都问个明白。”
“我……”安素要讲话,被他阻止,伸手指指桌上了杯子:“朕有些渴,倒些茶来吃。”
“现在不能喝,忍着罢。”安素道。
慎瞬时愁眉苦脸起来,苦笑道:“你这不是要报复朕罢?”
安素垂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嘶哑的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就算你不用这苦肉计,我自也能脱身。”
慎的眼眸黯了黯,神色有些凄然:“素儿,有些事还是看糊涂点好,朕并不是有意中箭,这真的是场意外。”
安素咧嘴苦笑:“那可真是巧了,我真要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有上天庇佑,不管出什么事,都伤不了性命体面。”
“在朕的心目中,你就是神,谁也不能触碰的神,你不知道,将你送给番人后,我是怎么过的,我这个人活着,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真的是很无趣很辛苦,你知道么?”
慎慢腾腾的说着情话,安素听着,眸中的愧疚却越加的深沉。
她真的误会了他。
她原以为他不再喜欢她,一大早急着去狩猎,不过是为了躲避为她说情。
却原来,他是以命相博,来保住她的地位和威仪。
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他的臣民们宣扬着,她安素,是一尊神祗,拥有无上的医术,无上的智慧,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得因为她的神明和医术而被无条件的赦免。
“你知不知道,那箭再重一分,便触及心脏,若是那样,我也救不了你。”安素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愧疚,冷漠嘶哑的说道。
慎的双手撑着床榻,努力坐起来,依靠着身后的锦被,直直的盯着安素的脸:
“素儿,如果我因此死了,你会不会为了流眼泪?如果我因此死了,你是不是就此原谅我将你送去西番的罪过?”
安素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的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明白旧情可贵。
然后开始努力弥补我们曾经犯下的错,恕不知,有些错,就算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这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朕知道,不管朕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这伤痕,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肯回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朕心中始终是开心的,快乐的。朕还是如以前一样疼你,爱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慎见她不回应,又兀自说着。
“还是好好休息罢,就算身体再健硕,这个时候也不能说这么多话。躺下罢。”安素起身过去,扶着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
慎拉住她的手,不肯放,硬是让她坐在榻前,陪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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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你看这事?”王保英问着李太后。
李太后歪在榻上,直着眼,手里捻着佛珠串子,阴着脸。
“老祖宗,郝贵妃并没有撒谎,畅春院确实有这么位嬷嬷,老奴问过见过她的众人,八九不离下,正是那贱人。
真是没想到,这么些年了,她竟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万幸,老祖宗和皇上有佛祖保佑,没出什么事。
老奴已经着令内侍局在各院子严加盘查,务必要找出这贱人来。”王保英往榻前凑一凑,低声道。
“当年我就说她尚活着,你们没一个人信我,现在见着真人了,却都来吓唬我,
我告诉你,王保英,哀家这后宫这些年,不是被吓唬着活过来的,那是靠哀家一肯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就算她梁红玉活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龟缩在哪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打扫溷厕?”
李太后大气凛然的道。
王保英忙点头,陪笑道:“老祖宗的厉害,老奴尽知,只是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她处心积虑躲在宫中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报仇?终究是她有暗处,咱们在明处,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啊!”
”天佑我大夏,早早让郑秀珠贱人自尽死了,若不是她自尽,这些个贱人联手,还不知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出来。“李太后叹了口气,也舒了口气。
”那眼睛,皇贵妃娘娘牵扯这杀人的事?“王保英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李太后摇摇头:“这事跟素儿怕没关系。那两个奴才,原是郑秀珠放在储秀宫里的内应,王执发觉后,跟我提过,要我处置,还没等我处置,她们倒先失踪了,
这也说不好,也许是郑秀珠发觉事情不妙,让那贱人出手杀了她们两个灭口也可能。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让内侍局抓紧,找出这梁红玉才是正事。”
王保英答应着,自走出去吩咐众人办事去,岂料还没下得了仁寿殿的台阶,只见万福儿迎头走了来。
王保英上前含笑问好。
万福儿抓住他的手,眼见不错的将两张银票塞进他的袖里,方笑嘻嘻的问道:“王爷爷这是要去哪里?让孩儿们替你跑腿罢,小心累着。”
王保英将两张银票收好了,方笑道:“你这猴儿,又有什么事?只管这么客气,以后有事说话就好,不许再这么见外。”
万福儿猴到他身上,伸手指指里面:“好着呐?可想吃什么?王爷爷告诉你,我去弄来了,讨个乖,自然再重重谢你。”
王保英伸手指点了下她额头,轻声笑道:“你今儿这功立的不小,不用弄什么吃的,回头啊,定能下不少赏,
你说你这孩子也是,早知道畅春院有这么个嬷嬷,又天天跟老祖宗在一起,怎么就不早早提起来呢?倒叫那郝贵妃拔了个头筹,先说出这事来。”
“难道这人?是老祖宗的心腹大患么?”万福儿凑到他耳朵边,低声问道。
王保英将她拽到一边的栏杆下,四处张望张望无人,方才悄声道:“可不是心腹大患是什么,当年因为她告密,老祖宗差点被砍了头,若不是皇上争气,先行夺了位,哪有今天!”
万福儿闻言,吐吐舌头,白了白脸,干笑一声儿:“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可真是歪打正着,逮着人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连皇贵妃娘娘也有了不是?郝贵妃可是说了,她那把小刀就是在那老贼手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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