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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人谢师父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在家千般好,出门寸步难行。这都是老话。老话说的都是经验,是多少人总结来的。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把它们当回事。

        真的自己这么做了,才真的相信这些老话也绝对不是瞎说出来。

        别的不说,就说吃住这两件事情就是个大问题。别看现在的孩子都说地里不都是野菜么?那不能吃?那是他们没吃过苦,不信去公园里拔草尝尝,然后再评论。

        那时候,吃上没钱,也不知道去哪里搞,别人吃的不够,也不会个个都施舍给你。我只能仗着自己身体好,还能认得些野生的东西,摘一些野果可以充充饥。

        但这些都是顶不了饿的。那时候别说一顿吃饱,就压根没有吃饱的时候。所以,当我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免不了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些都是我这一辈子中的污点,我现在多做一些慈善,也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罪孽感。

        住的方面还好说一些,只要有个地方能够躲风避雨的,就能睡下,我也不要什么好。但是,也就是我那时候气血正处于上升期,没有落下多大的毛病,就是腰有些受寒,一遇上阴雨天气就会疼。

        这些都是那苦逼岁月留下的痕迹。

        谁也不是一辈子连点苦都没有吃过就长大的,只有吃苦,就会留下病根。说的好听些,那就是阅历,也是以后闯荡江湖的资本。

        好了,我想说说的是,虽然这样苦,那样苦,但是我还是相信一点,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为什么这么说呢?主要是因为一个人,他就是谢云长,谢师父。

        我跟谢师父的第一面非常有戏剧性。我这是往好听里说,既然写出来,就不怕自揭丑事,唉,实际上是我偷他东西吃被他逮住了才认识他的。

        你们也别说我没出息,那时候,人是没有尊严的。

        自从离开了村子,我正八经的饭没吃上一顿。本来想着路过一个村子,能讨饭吃。可是,讨一顿饭走路花的力气都能把我给累趴下。

        不是人心不好,是那个时候谁也吃不饱。自己顾不上的时候,谁还能顾得了别人?!

        这个是不能怨天怨地怨人心的,只是那样的一个时代背景。没有办法。

        我饿的厉害,就什么都管不了。为了一口吃的,我的命都豁出去了。

        农村的地方,每过十天半月都会有一场集市。那时候集市没有现在这么热闹,东西也少,很多时候还因为没有钱,都是拿东西换东西。

        我碰上那么一个集,就在人群里溜达,打算趁别人不注意,偷拿一个鸡蛋或者土豆什么的,只要能让肚子里不是空的就行。

        走来走去,我就盯上谢师父了。

        那时候他提着一个柳条篮子,篮子里面装着鸡蛋,满满一篮子。鸡蛋可是好东西,顶饿,跟吃肉差不多。我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吃上过这东西了。那么大一篮子鸡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足足有二三十个!

        看到那一篮子鸡蛋,我的眼睛都变成绿色了,恨不得扑上去,一口一个连皮都倒进嘴里吃掉。我跟在他后面,馋的我直往下咽吐沫。

        眼看着前面是一个人堆,谢师父要从人堆旁边过,我趁着人多杂乱,往前就挤。我人小,人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会以为是孩子打闹,到处乱跑。

        趁着那一挤,我就从篮子顺走了一个鸡蛋。鸡蛋到手,我这心里就是一阵狂喜。

        但是鸡蛋在那时候可是好东西,跟肉一样。和尚戒口,从来不吃鸡蛋的,就是因为鸡蛋也是肉这个道理。

        我可能躲过了谢师父的眼睛,但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睛。那是一篮子鸡蛋,除了我的一双眼睛外,谁不会多瞅几眼啊。

        我就听见有人喊“抓小偷!偷鸡蛋啦!”

        谢师父也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也喊道:“抓小偷,抓小偷!”

        那个时候,虽然没吃没喝,但人都比较单纯,对偷盗这种事情更是零容忍,一听有人喊,立刻就知道是我偷的,就我一个人在跑不是?

        人们立刻呼啦一下把我围起来,早有人一把把我扯住。这一扯不要紧,我一用力,手里的鸡蛋就碎了。流了一手。

        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可是这鸡蛋别浪费了。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拉扯我,把手里的鸡蛋清、鸡蛋皮囫囵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当时,没有害怕,就是觉得那枚鸡蛋真好吃!就是后来吃山珍海味,我都没有再体会到那个感觉。

        有人喊,“嘿,抓住了还吃啊!谢师父,谢师父!”

        谢师父这时候才分开人群进来了。

        我当时都没有来的及看他,当时我正忙着吃手里的鸡蛋呢。

        我听到他说了一句:“嗨,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二小子吗。得了,得了,各位街坊邻居,这孩子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家的,我认识,我认识,交给我吧,交给我吧。”

        原本着,怎么着我也逃不过一顿打啊。说不定,打完了我还得送到村治安部去,去蹲大牢啊!我怎么着也想不到他会说这么一句。

        我抬头才看到谢师父。蜡黄瘦长的脸,病怏怏的样子,脸上虽然没有精神,但却很干净,青黑的胡子茬子根根都看的清楚。他的右手还没有了。一根空空的袖管塞到了蓝色褂子兜里。

        我是愣住了。

        我是饿,但我不是傻。

        现在这个岁月,偷个鸡蛋顶多被人骂几句。再说,生活过好了,也没人去干这龌龊事。但往前五十年,这可是大罪,而且会送到派出所,留在档案里,就是这么一件事,就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到哪里都是低人一等。

        如果赶上批斗,那就更惨了!

        道德的惩罚还会天天夜里光顾你,让你痛苦不安。光是这个,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谢师父的这句话,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让我避免了一场悲惨的命运。此后,我再也不背着良心做事。因为我知道,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再做一千件一万件好事来补偿,那也丝毫没有用。要让自己良心过的去,从开始就不要做。

        你们说,谢师父是不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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