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过年的时候，也是叔叔们神经最紧绷的时候。

        这种紧绷，不在于过年值班，不在于事务繁杂，而是来自于群众对过年的最朴素的期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因此，任何一种突发状况，在过年期间都会被急剧放大。

        群众对此有最直接的描述：唉，连个年都没法过了。

        2011年2月2日，腊月廿九，除夕。

        叔叔们最担心的情况，遽然而生。

        情况极为恶劣，涉及钢管、当街行凶、迷药和劫持。

        如果说，昨天谭洛被劫持的案件，算是情节恶劣，那么，此刻把劫持行为融入到当街钢管事件中，劫持的恶劣程度瞬间就增长了十倍百倍。

        叔叔们忙碌起来了。

        钢管事件和昨天的劫持事件进行了合并。

        同时，叔叔们的目光转向了同类事件，寻找继续合并事件的可能性。

        省城的几件恶劣事件，瞬间就进入了叔叔们的视线。

        如此有针对性的倒查，效率是极为惊人的。叔叔们很快就发现，程天明和数起事件有莫大的关系，很多证据都能得到印证。

        当初笼罩在省城叔叔们头上的阴云，豁然开朗。

        而数起事件的恶劣程度，也让兰嘉的叔叔们一阵后怕。

        那个谭洛真是命大啊！

        程天明这个恶魔，选择目标虽然是随机的，但他只要盯上了，就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很显然，昨天的劫持失败并没让恶魔死心，他竟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谭洛的住处。

        这个恶魔，真该死啊！死得好！

        ……

        是的，程天明死了。

        死得很惨，半个脑袋都被砖头打碎了。

        以至于叔叔们面对他的惨状的时候，心头很是疑惑：那个年轻人的力量如此恐怖吗？

        遗憾的是，那个勇猛的小伙子受伤极重，失血特别多，怕是救不回来。

        ……

        杨富贵接到叔叔电话的时候，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

        他语无伦次的向老婆说了大概的情况，两口子跌跌撞撞，连车都没开，打车往医院赶去。

        路上偏偏又很堵，唐晓文在车上一直哭，杨富贵浑身哆嗦着，给唐晓武打了电话。

        好大一阵子，两家人都赶到了医院，在手术室外见到等候在这里的警察。

        警察简单陈述了经过，说了些正在尽全力抢救之类的话，让大家不要担心。

        杨富贵众人等人这才注意到，手术室门前还有两个姑娘。

        一个年纪小一点的，蹲在地上，嘤嘤的哭。

        另一个稍微年长，倔强的站着，盯着手术室的方向，眼里的泪水却一直滚滚而下。

        注意到了杨家众人的目光，那个年长的女孩缓缓走过来，颤声问道：“你们是……杨川的家人吗？”

        杨富贵强忍着点了点头：“我是杨川的父亲。”

        接着拉着唐晓文，继续道：“这是她的母亲。”

        谭洛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哭着说道：“叔叔阿姨，都怪我，我对不起你们！”

        唐晓文的眼泪哗哗直淌，她拉着女孩的手，嘴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明白，眼前的姑娘就是警察嘴里被救的那个，是儿子拼死救下的。

        她不知道是该怨恨对方，还是该原谅对方。

        还是原谅对方吧，唐晓文默默的想着，前提是儿子安然无恙。

        最终，杨富贵和唐晓武扶起了谭洛。

        谭洛起身后，坚定的说道：“叔叔阿姨，杨川会没事的，肯定没事。”

        杨富贵心里一阵悲凉：我当然希望儿子没事。但我是医生啊，听得懂警察嘴里的暗示。

        所谓的，正在尽全力抢救，其实就是希望渺茫，极其渺茫。

        他的目光越过了谭洛，望了望蹲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心里无奈的想着：这或许就是那个未成年的女生了，如果儿子能挺过来，一切就太美好了。

        ……

        蹲在墙角的欣欣，早就听清了旁边的话语，知道杨川的父母来了。

        但被悲伤淹没的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就是想哭，一直哭……

        如果哭声能留下杨川，哭死她也愿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欣欣感觉到有人缓缓靠近，她迷茫的抬起泪眼，看到了一张中年妇女的脸。

        那张脸上同样泪水横流，但却努力挤出一丝暖意。

        欣欣知道，这肯定是杨川的母亲。

        她颤声叫到：“阿姨——”

        唐晓文缓缓蹲下，轻抚着欣欣的头发，带着哭腔说道：“孩子，别哭了……”

        可是，她自己的泪水也止不住啊。

        “阿姨——”欣欣又叫了一声，一下扑进唐晓文怀里。

        两人哭成了一团。

        ……

        唐晓武强忍着悲伤和惊惧，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好不容易让大家都止住了哭声。

        大家紧盯着手术室的门灯，期盼着手术结束，又害怕手术结束。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万家灯火亮起，喜庆团圆的除夕夜，大家一直等到了深夜，手术室的门才缓缓打开了。

        或许是为了给等待着的人一个希望，一张病床随之推了出来。

        杨富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出来的仅有医生，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立刻迎上去问道：“大夫，我是病人的父亲，情况怎么样？”

        大夫缓缓说道：“他受伤太严重，失血很多，现在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但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要看他自己的体质和意志。你们就在这里看一眼吧，马上就要进IcU了。”

        杨富贵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你们就在这里看一眼吧——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可能是最后一眼了，现在还是活的。

        几个人呼啦一下围在了病床周围，强忍着泪水，看向雪白病床上仅露出的面容。

        那张帅气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紧紧的皱着，整张脸似乎小了一圈。

        很快，病床被匆匆推走了，意图跟上去的众人也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

        大家不死心，脚步凌乱赶到了IcU外面的走廊里，满怀期待的等着。

        ……

        夜深了，唐晓武强撑着，弄来了几盒饺子，劝大家吃一点。

        但是谁吃得下啊！

        唐晓武自己端起饭盒，强忍着吃了两三个，眼泪却吧嗒吧嗒滴落下来，把已经干瘪的饺子都打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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