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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长流47

        “璇郎,如何了?”

        贺楼嫦洗漱入寝,便见着亦是一身寝衣的万俟玺璇正在灯下细细看密件。见着她来,他十分自然地揽她入怀,两人便一起窝在坐榻上看了起来,“小姑苏,瑞贵妃那边,很顺利。”

        “嗯。”

        可他们都很平静,因为哪怕最后成功了,她们的至亲们也都回不来了。

        只不过,既已有条件,必为他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也依旧是那句话,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而是那些犯错的恶人。

        此时烛火静燃、灯下情长,贺楼嫦依偎在他怀里,思绪渐渐有些飘远了。

        她自梦中得知瑞贵妃之事,不免回想起自己的母亲。才发觉,那时的自己,在直面母亲死状的惊惧下,既忽略了诸多,却又全然不通此道。

        而今看来,她母亲……极有可能是被害身亡再伪装成自缢身亡。

        她又反反复复思索着族中出事前后,终于叫她想到了,在获罪前不久,母亲有几次异常,尤其是自己提及明徽公主时,无意间流露的担忧、惧色。

        她那时还以为,母亲这是在担心琛王的夺嫡会失足牵连自家。不曾想,母亲可能是发现了瑞贵妃之事的端倪,却又不敢明说妄测天家之事,坐立难安。

        倒叫天家人发现了,招来杀身之祸。

        随带着,她的外王父洛郡王、婶娘家的门阀士族簧都秦氏、昌郡明氏等,通通被清算彻底。

        而这些,都是她的猜测,直到,苏婆婆的由来,才让她理清来龙去脉。

        苏婆婆可真是大有来头啊,曾为齐署唯一一位佩绶金璜、统领众卫的女司马大人。

        而祖父曾同她讲过,这乃是齐署国历来由皇帝直隶统属的亲卫部副帅。

        可她最后功成,却因那几分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便不得身退,被弃杀之。

        却也阴差阳错地,被炝冶老怪给捡走,见其气绝、却心脉犹在,就欲将她炼成那传说中拥有不死之身的将臣。最终,炝冶老怪失败了;苏婆婆活了,以另一副模样。

        后便叫自己明了,引起母亲对瑞贵妃的怀疑,便是对方计划内的一环,目的,削藩,除去洛郡王,亦可灭去几大老牌门阀士族。

        思及此,贺楼嫦渐渐定焦于玉烛上,她们不会动齐署皇室的江山,只是要齐署齐瑄帝的命。

        万俟玺璇处理好密件,便抱起她入寝去了。

        后边的日子里,平静祥和,直到傀儡皇帝发动了政变。

        这无疑是成功的,光是有璇琅这前世之人,足以叫他未卜先知,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更何况,他还有贺楼嫦这等谋士。

        但最后,贺楼嫦没能手刃风太后。

        毕竟,风太后已先被那恨毒了她的年轻帝王,一点点削成人彘,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心皆受尽了折磨。

        见此,贺楼嫦和万俟玺璇默默对视一眼,再无他话。

        而拓跋浚成功夺权政变过后没多久,璇琅便一直“昏睡”了,再也没醒来过,就像是,他已经离开了。

        期间拓跋浚颇为关切地过来,贺楼嫦便替过璇琅,再度提及,他此前想要羯族族灭的心愿,以及他们的去意。

        拓跋浚都默默应下了。

        没待多久,这位拓跋帝王便离去了。

        而“昏睡”的人,醒了。他牵着贺楼嫦,齐齐望向远方,彼此相知。

        今朝,他们同拓跋浚,该到此为止了,就趁着一切都还停留在两厢笑的时候,抽身离去、就此别过。

        再待下去,他们慢慢地,就会,只是这位帝王那一段不堪回首之事的见证者、忌惮者。而那时,这位帝王对他们,就再无旁的什么顾念了……

        但贺楼嫦想了想,还是选择在临走前单独见了风琳南一面。

        从拓跋浚开始宠幸除风琳南之外的后宫妃嫔起,就注定,她要时刻做好准备,有时候,真心换不来真心,尤其那人还是帝王。

        前前后后皆不可同日而语的帝王。

        贺楼嫦不想这般鲜活明艳的女子,最后会沦为众深宫怨妇之一,继而,红颜枯骨。

        末了,贺楼嫦送了风琳南一个饰品盒,“琳南,若是失望攒够了,便由此物替皇嫂安慰你。如若没有,那它就无用武之地。”

        风琳南不想接过,她仍想坚持些什么。

        “琳南,莫要感情用事,你现已不是一个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风琳南这才想起,自己怀孕了。她尚笑得幸福,便也轻轻接了过来,“……嗯,那好。”

        他们离开了,她便也渐渐忘了这个。

        可不到一年,事实,强行叫她想起。

        她打开了,里边有一青玉如意簪和一鎏金翡翠簪,附带着五言句,“今之玉簪花,彼之为旧话,一看和田玉,更为帝王绿。如若玉已戴,定叫柔柔摘。”

        她轻轻放下,久久不语,后对镜笑得端庄大气,给自己插上了那鎏金翡翠簪。

        是啊……比起是夫婿,他更是帝王。

        说什么如不如意?仍金贵着就对了。

        ………………………

        已是夜深人静,

        “咳咳……”

        “来、来人呐……”

        紫檀木龙榻上的寝服男人缓缓坐起身,有些颓然,一头青丝可见着些许秋霜。待他抬起头来,一点泪痣仍是那般。

        不过,他如今连咳嗽都费劲了,唤人的颤颤声更是轻不可闻般。

        一众烛台映辉间,更叫他暮气沉沉了。那深凹陷的眼部、瘦脱相的五官,以及瘦骨嶙峋的肢体,无一不在昭示着这男人的衰老,和,大限将至。

        齐瑄帝想继续唤人,却不敌肺腑阵痛,禁不住皱眉靠坐,捂着心口,弯了脊梁。

        “原来,陛下也会痛吗?”

        富丽堂皇的殿内,一盛装佳人,裙带翩翩,款款而来,问得好奇、笑得纯真。

        此时此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角色对换了一下,榻上死气沉沉的人,成了他。

        “咳……你!”是你做的!齐瑄帝忍痛看向了她,渐渐不敢置信;又下一瞬,涌现出愤怒、杀意、复杂等皆有之。

        安怡芹无所谓笑笑,“陛下,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好歹?”

        “我一个臣妻,却可位列四夫人之首,还儿女双全、兄长身居要职,这是陛下给予的,多么莫大的荣耀啊,我这臣妻感激涕零都来不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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