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胡易岏,谢主隆恩!”
历代帝皇,只会给最强的雕骨师赐刀。
现在,这最强之人,轮到他胡易岏了。
胡易岏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
他接刀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手中捧着的木盒,有千斤之重。
宾客席上的胡迩纨,也激动不已。
他爹接过的那两把刀,似乎并不单单是两把刀,而是他们罔山胡氏在雕骨师界显赫地位的象征!
哪怕皇帝认识你越成闲,又能怎么样?最终接刀的,不还是我们胡氏!
胡迩纨得意地看向越成闲所在的方向,发现他竟然毫不在意,甚至云淡风轻地喝起了桌上的茶水。
于越成闲而言,他只求自己并不会雕骨这一事不会被揭穿,所以便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来。至于什么赐刀接刀,他一概不在乎。
“陛下,这雕骨仪式,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渊帝微微点头,胡易岏便指挥着几个下人将一尊半人高的蒙着白布的东西抬进了殿内。
“那是在做什么?”
越成闲将头偏向一旁的柳随烟,柳随烟小声道。
“那是正仙的石像啊,你不是雕骨师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越成闲解释道:“因为我们雕骨,向来都是在家中后山完成,不曾搬动正仙的石像。”
柳随烟“哦”了一声,道:“那也难怪,毕竟越公子可能没去过别人家中雕骨。”
“像那些流浪在外的雕骨师,靠接些雕骨的散活为生,基本上都会随身携带一尊小小的正仙石像。”
柳随烟比划了一下,大概一个手掌那么大。
“那胡氏所带的石像为何这么大?”越成闲疑惑道。
柳随烟笑道:“越公子当真有所不知,这雕骨仪式这么多人观看,对雕骨师来说,已经是有了表演的性质了。所以自然得搞个大些的雕像,叫旁人看得更清楚些。”
“原来如此。”越成闲恍然。
下人揭开蒙在石像上的摆布,显露出里头三头六臂的哪吒石像来。不过,这尊石像和越家后山的那尊又有所不同,在哪吒的脚边,盘着一只龇牙的狐狸。
柳随烟指了指大殿正中央的石像,笑道:“越公子,这胡氏的石像,和你们越氏又不一样吧。”
“不一样。”越成闲摇了摇头。
“我有幸见过你们越氏的石像,”柳随烟压低了声音,笑道,“可比胡氏的好看多了。”
此时,殿外又缓缓地走进一个青年人来,看上去大概和越成闲差不多的岁数。
那人跪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
渊帝淡声道:“免礼。”
越成闲低声问道:“那就是乔将军的幼子吗?”
罗师爷点头道:“没错,那就是乔凌峰。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挂着司隶校尉的职了。”
“哦,”越成闲看了眼跪着的年轻人,说道,“看来他还有几分本事嘛。”
“本事?有个屁的本事,不过是靠着乔远山那老东西罢了。”柳随烟嗤之以鼻,似乎对这种行为很是不屑,“平日里光干些寻花问柳的勾当,城西的青楼,他哪家没去过?”
“会的不过也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怕还都是在青楼里和人斗狠学来的。”
“就这还要去守边?若是真靠着他自己的本事,能去守城门就不错了!”
越成闲了然,原也是个胡乱混世的魔王。
渊帝的声音颇具威严:“今日雕骨之后,你便要去秦锁关了。”
接下来,便是一通帝王家对臣子的训话。
“微臣定当殚精竭虑,为大渊守好秦锁关!”
“如此便好。”渊帝微微点头道:“开始吧。”
胡易岏捧着方才渊帝赐的木盒子,再次进入了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抬着一块木板的下人,想来那就是过会儿乔凌峰躺着的地方。
不多久,又有些下人端了张小木桌,摆在正仙像前。后头紧跟着捧着些果儿、酒儿的,摆在了那方小木桌上。
胡易岏早已放下了木盒,双手捧着不知从哪儿拿来的一对红烛,一面跳着怪异的舞蹈,一面念念有词道:“仙将老爷听我说来,仙将老爷听我说来!”
柳随烟低声说道:“越公子,当心着些。”
“当心?当心什么?”
越成闲心中正疑惑,柳随烟便继续解释道:“胡易岏正在请仙将,一般来说,不是同一根系的雕骨师,请来的仙将都是不一样的。他们胡氏的仙将本就跟你们越氏的仙将不对付,我遂提醒你小心犯了冲。”
越成闲“哦”了一声,道:“不打紧不打紧。”
仙将是有些修为的动物,传说它们在正仙登阙之前,帮过正仙,所以可以和正仙沟通。因此雕骨师都会养个仙将,以便向正仙求得雕骨密纹。
越成闲并不算雕骨师,所以他现在也没有仙将,自然也不存在犯冲这一说。
随着胡易岏手上和脚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他背后的九尾狐狸也闪转腾挪,大有要从后背跳下来的趋势。
越成闲再看向胡易岏的手,那一对红烛不知什么时候凭空着了起来。
“小心了,越公子,要来了。”
柳随烟又出声提醒道。
大殿中无故多了一阵阴风,越成闲恍惚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声音很小,速度很快,像是无意义的呓语。
“嘶。”
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从柳随烟那里传来,越成闲扭头看去,发现他正捂着头,看上去十分痛苦。
“柳公子,你没事吧?”越成闲关切地问道。
“这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给他抽筋扒皮……”
柳随烟捂头闭眼,嘀咕着什么,听到越成闲的声音,他连忙摇头道。
“我、我没事。”
看见越成闲没事人似的坐着,柳随烟似乎有些诧异,“越公子,你怎么没事儿?”
“我就是没事儿啊,反倒是柳公子,你头疼吗?”越成闲又问道,“难道,柳公子你也犯了冲?”
柳随烟神色有些闪躲,“啊,我刚才不就说了没事吗?越公子,你别太担心,这是,额,老毛病了,我身子弱,从小就会这样。”
越成闲便不再怀疑,继续去看胡易岏。
那阵阴风过后,胡易岏手上的红烛越烧越旺,滚烫的蜡油顺着他干枯的手臂往下流,但他似乎没有痛觉。
不仅如此,他还将滚烫的蜡油滴到了自己脸上。待到冷干完成后,越成闲发现那蜡凝成了一幅奇异的图案。
厅中阴风更盛。
“啊!”
席间有人惊呼出声,胡易岏的手中的红烛已经只剩烛底,但他还是没有停下舞蹈。
“请仙将来!”
终于,在红烛灭掉之前,胡易岏大喊一声,停下了舞蹈。
厅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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