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说话之人,见他四十来岁的年纪,一个大光头上满是癞疮,两个翻鼻孔几乎朝天生长,厚厚的嘴唇,一双圆鼓鼓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起来活像是一只大癞蛤蟆成了精。更叫人奇怪的是,在他的右臂上,还架着一只大鸟,起初我还以为是海东青,但是细一看却远比海东青要大的多,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只天鹅,但是体型却远比天鹅巨大,而且在鸟喙的两侧,还各有一个红色的包囊,有点像是鹈鹕,但是左右各有一个,也比鹈鹕的肉囊要小的多。
廖永梅对那人似乎十分尊重,毕恭毕敬的对他说道:“毛叔叔,您放心,我们不敢有一丝怠慢,晚上就要劳烦您老了。”
那人一摆手,说道:“你放心,这都不叫事儿,老廖拿命托付我的事情,我指定办好。”说完便一转身,雄赳赳的走了。
我看着稀奇,待那人走远,便小声儿问廖永梅:“这老哥们儿什么路数?”
廖永梅正色道:“他姓毛,叫毛蛤蟆。他是我大伯生前的一位好友,水中的功夫了得,并且会养王天鹅。因为他的模样丑,又靠养的那些王天鹅混饭吃,所以熟人都笑话他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管他叫毛蛤蟆,时间久了真名倒是没人提起了,他也不以为忤,也自称是毛蛤蟆。”
听廖永梅说起王天鹅这三个字,我不禁哎呦了一声,说道:“什么?他架着的那只就是王天鹅?我听说这王天鹅早已绝种,其体型巨大,善飞行、潜水,所以辽东一带的渔民豢养大批王天鹅,用以入水捉蚌取珠。这王天鹅乃是海中老蚌的天敌,它们可以长时间潜入海中,凭借超常的敏捷和力量去撬动海底的老蚌,然后用鸟喙摩擦蚌壳。老蚌被它这么一磨,便筋酥骨软,自行打开蚌壳任其啄食蚌肉,之后还要衔走明珠,回去交给主人。但是王天鹅也有天敌,便是那海东青,这些猛禽专门喜欢捕捉王天鹅或者是大雁这一类大型禽鸟,王天鹅虽然神勇,但是遇到了海东青,那也是难以抵挡,只能在临死之前奋力低飞,将口中衔着的明珠吐出,算是给主人的最后一个交代,因此才有天鹅下蛋之说。后来,随着海中老蚌越来越少,养王天鹅的人也就少了,而那些野生的王天鹅也慢慢和它们的老对头海东青一起绝迹。不成想啊,今天居然在你这儿,能见到这传说中的海东青和王天鹅。”
廖永梅点点头,虽然她表面上还很镇定,但是嘴角还是略微抽了几下,她止住了我的话头,领着我来到船舱中的一间卧房。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有行动我会来喊你,到那时一切自见分晓。”说完,廖永梅便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我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随手打开了桌子上密封的瓶装水,依靠在床上,从军用洗漱包里抽出烟斗点起了一斗全V切片,慢慢的抽了起来。
抽斗过半,我正自沉浸于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中,忽然觉得船舱略微晃了晃,似乎是遭到水下什么巨大的物体的撞击,紧接着便有一阵轻微的秋秋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猛然坐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凝神倾听,忽然觉得似乎有一个东西就处在我船舱的外面,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弄的我不自觉的便将整个人趴到了墙壁上。
就在此时,忽然船体再一次晃动起来,这一次比上次要剧烈的多,我一个趔趄一下子便倒退了数步摔在了地上。
由于船体晃动不止,我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直到过了有半分钟,船身渐渐恢复静止,我这才抓住栏杆站起身子。
等了片刻,再无动静,我试探着趴在金属板的墙壁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感觉,似乎外面的人已经渐渐沉入了深深的湖底,我不由得一屁股颓然坐到,半天才觉得忽上忽下的一颗心归附原位,长长叹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直到廖永梅进来喊我,我才猛地惊醒。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廖永梅拉起我便朝外走,似乎有什么急事。我跟随她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升降梯处,乘坐升降梯来到外面的斗姆台上。
一来到外面,忽然便觉身上一冷,一股寒意侵入全身,便如慢慢被人放入冰水中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操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冷了,也没起风啊。”我顺口骂道。
“今天是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重阳气最弱的一天,另外,你看看这些……”廖永梅一边说一边指着远处的湖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凝目望去,只见湖面上星星点点的布满亮光,就好像有人在水上放了几千盏河灯一样。我见了此景,不禁啧啧称奇,连忙掏出了望远镜朝河面看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和湖面上的亮光,可以看见那些亮点居然是一只只足有桌面大小的巨蚌!它们被至阴的月光所感,尽皆浮上水面,纷纷开了蚌壳吐露宝珠,吸纳月光精华。
便在此时,廖奇正和毛蛤蟆也钻了出来,廖奇正对廖永梅耳语了几句,然后对毛蛤蟆施礼说道:“毛叔叔,这天赐良机不可错过,请赶快动手!”
毛蛤蟆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那只王天鹅,叹了口气,满脸的凄苦之色,便如死了家人一般。他抓起脖颈上挂着的一只哨子,扬起身对着四周呜呜呜地吹了起来,这一吹四下里顿时一阵大乱,从四周的山野林间飞起漫天的黑影,那无边无沿的王天鹅如群鸦过顶一般聒噪着朝湖心压了过来。
大型王天鹅群瞬间飞至了湖心的上方,却并不急于落下捕食,而是在湖心上空一圈圈的盘旋,似乎是在做战略威慑,也好似是在等待毛蛤蟆的命令。
要说起来,世间万物确是相生相克,不管多么奇特生物,总归会有它的克星,一旦遇上天地,不管多么凶猛歹毒的生物全都只能是乖乖待戮。这些王天鹅才只是刚刚盘踞鸣叫,那些水中的千年老蚌们却也把持不住,纷纷将蚌壳大张了,蚌肉吞吐伸缩,乖乖的便如猴儿献宝一般将蚌壳中的大颗明珠托了出来。
就在此时,那湖水忽然猛烈的震动起来,整个湖便如一口烧开的大锅。廖永梅喊声:“不好!”转身便焦急的对毛蛤蟆说道:“毛叔叔,水下那厮异动非常,恐怕要出水!快动手!”
毛蛤蟆点点头,又吹起那骨制的哨子,那些大王天鹅便如得到了发起总攻的命令一般,一只只垂直向下如导弹一般射向湖水,然后在即将接近湖水中一众老蚌的瞬间,猛然转向拉升,而与此同时,它们每一只的口中,已经顺利的撕扯下了老蚌的蚌肉和那一颗颗硕大的明珠。那些老蚌只只送命,空下的蚌壳却不沉向水中,而是依然漂浮于水面之上,那些得手了的王天鹅已经纷纷朝西北方向飞去。
奇怪的是,廖永梅此时却满面愤怒,她对着毛蛤蟆怒喝道:“天鹅应该飞向东边,却为何转向西北?”
毛蛤蟆嘿嘿一阵冷笑,忽然面现狰狞,伸出一对大手拍向自己头顶。他头上满是又圆又大的癞疮,被他一拍,顿时破裂,里面居然射出一股股黄色脓液,带着刺鼻的腥臭气,射向了廖永梅。
廖永梅早有提防,她此时身穿道袍,见对方毒液来袭,便挥起一对大袖一卷,立时便将那些毒液挡下。与此同时,毛蛤蟆身后所立的北斗七星中的贪狼、破军二星忽然动了起来,手中两根长矛一下子便同时刺入了毛蛤蟆的双肩,活活将他肩胛绞了个粉碎。
毛蛤蟆大口吐了几口鲜血,却依然冷笑不止,狰狞道:“你们这些狗崽子,敢坏老爷的法身,不过也无所谓,老爷的目的达到了,便先去一步在下面等你们!”
廖永梅这时候忽然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廖奇正说道:“你猜的果然不错,这厮反水。”
廖奇正脸上不显喜怒之色,只略点点头,然后走到毛蛤蟆跟前,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说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的那些天鹅回来了。”
众人尽皆朝西北方向凝望,不多时,果见大群的王天鹅急速折返,而在它们身后,还有一群禽鸟正在高速追逐,料想便是那群海东青了。
王天鹅飞行速度本已极快,却依然比不得海东青,片刻间便在湖心上方被大群海东青撵上,一时间湖面上空悲鸣连连,那些王天鹅每一只都被数只海东青围攻,瞬间便被撕扯下了头颈,无头的尸身如下雨一般落入弱水湖中。
毛蛤蟆见情势逆转,又惊又怒,他忽然长啸一声,那只一直不离身的大王天鹅刚才本已飞走,这时候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猛地扑向台上的众人。那只王天鹅力气极大,翼展又宽,双翅扫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纷纷闪避,廖永梅身子跃起,一扬手甩出一枚流星锤,锤头带动锁链一下子便箍住了天鹅的脖子,一下子将它从半空扯了下来,接着廖永梅赶上前一剑斩落,砍断了王天鹅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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