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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烦人的义帝

        王离上一年初冬顶住诸侯军进攻关中之后,在离开咸阳前往金城时被皇帝很严肃认真的诏令过:管好你那彪悍的边骑,坚决不许歧视宋留部的降卒军,还要把那些人训练成百战锐骑。

        胡亥此番亲临金城后,还专门假模假样的微服访了访军营里的降卒,虽说歧视多少还是有点儿,但也可归入老卒练新卒的暴虐范畴内,至少远没有达到结仇的程度,胡亥也就基本放心了。

        不过他还是碎嘴婆婆一样的敲打王离,秦锐那五万卒到了之后,要一视同仁。

        王离自然不敢腹诽皇帝,只是略带委屈的提醒圣上,俺已经在伐赵时和秦锐合作过了,俺歧视谁了么?

        胡亥也没有什么藏在心里的小尴尬,直接耍起了无赖:之前没有不等于之后没有。

        王离面对这样的昏君,也只能有苦自己咽到肚子里。

        原定的跨河西进时间定在了四月,所需的粮秣、四轮革车、军械基本到位。金城本就距离秦国历来的养马之地西垂很近,还可以向月氏购入马匹,所以军马倒是从来不缺。

        此刻在临时行宫内,虽然王离在座,可皇帝下达的诏令却和他没一毛钱的关系:皇帝在向巴郡的郡守澜下诏,让他抓紧再对江峡内的浅滩、暗礁进行调研,要把丰水、枯水期的各危险江段水流情况画出,并在枯水期时,对能上去人的暗礁、暗滩,在上面设置标志,并编制江峡四季行舟法。

        还有就是开始大规模在巴蜀伐木造舟。

        另一个诏令也与巴氏族人相关:皇帝诏令汉中郡尉巴普,派人重新调查从汉中顺汉水而下运兵到南阳的可能性。

        虽然这些事儿和王离貌似没啥关系,但他马上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圣人这是在为重新占据山东提前做准备!

        从巴郡沿江水东进,最难通过的就是江峡,暗滩暗礁,浅滩乱流,密布在整条峡谷内,圣人要巴郡守去调查彻底掌握这些情况,那么一旦需要,就能用江舟把数万军卒送出,沿江水顺流而下,由南向北包抄整个山东大地。最直接的就是能先将南郡夺回来。

        至于从汉中顺汉水而出,则直接可用突袭的方式将南阳一举攻下。

        两路大军一南一北,南郡和南阳就如囊中之物一般。

        “圣上,”王离脸上挂满了热切:“要是日后重伐山东,可万勿忘了臣。”

        胡亥微微一笑:“你要是这几年能顺利的将西域三城筑好,我不是已经带了任嚣来接替河西走廊的留守了吗?当初伐赵,你遵我密诏而败,背上了不好的名声,再伐山东我必然以你为主帅,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吧。”

        王离听得血往上涌,脸色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深深的行了一个正拜礼。

        这样的皇帝,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在河西,你若能不与月氏人冲突,又能顺利的将赤乌镇和弱水峡口的城筑好,兵力分配好,我就会先复你的大将军职。”胡亥淡淡的许诺着。

        “当然了,若你幸运的话,正好撞上匈奴人来伐月氏,你又能将匈奴人打回弱水峡谷并锁住他们南犯之路,那弱水峡口的城就算尚未筑成,大将军的职衔我一样会马上还给你。”

        王离更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俯首不起,以示感激。

        “好啦,起来吧。”胡亥对自己收买人心的手法和结果很满意,知道从这时起,王离这个桀骜的大将军已经真正成为了自己的心腹大将。

        之前王离在伐赵时奉诏败战,一是遵胡亥的皇帝身份和诏令,并有开辟河西走廊开疆建功的前景为诱惑,二是当时的军情下,若要尽力保存秦啸军卒,也只能遵诏而败才是上策。皇帝现在承诺给他再伐山东恢复名誉的机会,并很快就会再拜他为大将军,一环套一环,心思缜密,让王离觉得这位小圣人深谋远虑且对自己青眼有加。

        要知道,圣人最先用的是章邯,章邯的秦锐卒说起来战斗经验不如王离手里的百战边卒,可章邯的指挥能力以及对秦锐的训练和治军,让秦锐的战力表现并不差于他的秦啸。

        还有任嚣,也算是当年率数十万众征服百越的名将了。

        大秦现在不缺大将军。

        那么谁来主领再伐山东之战,就成为几个够格做大将军的人之间的暗争。

        现在皇帝摆明了只要自己在河西做的好,这个位置就是自己的,王离怎么能不发自内心的感恩和忠于皇帝呢?

        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皇帝的话,要在河西月氏人的地盘上筑城,还又不能和月氏人产生冲突,虽然圣人已经再次将客卿贾派去月氏王庭出使,将军嚣也随同前往,会给王离尽力创造一个较好的周边氛围,但在保持与月氏部落的良好关系下在人家的地盘上筑城、建驿站,这中间的分寸拿捏确非易事。

        想到此,王离又冷静了几分。

        “你对客卿建言今年在弱水峡谷筑一土围营,并驻侦骑一千有什么想法?”胡亥又问道。

        这事儿皇帝刚到金城的时候就提过,让他想想是否可行,并没有让他当场答复。现在皇帝又问起来,加上刚刚说要与月氏搞好关系,王离已经有了答案。

        “臣认为客卿方略甚善,唯有客卿说若匈奴来犯,以百骑西向月氏人示警略有不便,主要是语言问题。月氏王庭有会讲秦语者,沿途部族就未必会有这样的人。语言不通,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臣觉得弱水峡口的土围营中,可建议月氏也遣人留守,不用太多,能做译者即可。若月氏人不放心,也可进驻一个千人队。这样若匈奴人来,向月氏人示警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做。当然臣此前已经在金城附近选了部分曾与月氏打过交道的人,加紧对月氏语言的习学。”

        王离停下看了看皇帝,发现皇帝没有发问,就继续说:“圣上给臣调了八万卒,原本五骑三步,现已皆为骑。臣准备在金城留二万骑,金城至赤乌镇中间设驿站二十四,每站百骑。赤乌镇至弱水峡口设驿站二十,因弱水峡口暂不筑城,所以这二十驿站是暂时的,入冬即会连那千骑一同撤回,所以每站二十骑,加上弱水峡口的千骑,为三千八百骑。剩下五万六千骑都暂驻赤乌镇城及附近。”

        他喘了口气,端起案头酒爵饮了一口:“匈奴真的来犯,若其西侵月氏,臣就提调五万骑跟随其后,与月氏人夹击之。若其东犯赤乌镇,臣这五万六千骑让匈奴人更讨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还可速调金城的二万骑来援。”

        他微微一笑:“臣在九原时,因圣上一直说侦敌详情的重要性,所以臣早就打探过匈奴的情况。河西正北的右屠耆王部族,控弦之士不过五、六万,除非匈奴王庭与右屠耆王部合兵,否则臣又何惧之。”

        “如果冒顿单于真的与右屠耆王合兵进犯河西呢?”胡亥忽然想到这不是不可能的。

        “两部合兵,则控弦士可增十万。”王离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臣以为在有九原和东胡的威胁下,冒顿单于应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若其真这般疯狂,那臣尽力拖住他们,圣上可诏雁门楼烦军联合代军拖住左屠耆王,并诏九原大将军邯出五万骑直奔匈奴王庭,抄其后路,尽屠所遇部落。”

        王离又停顿了一下以加强效果:“如此,匈奴当亡也。”

        胡亥满意的点着头:“我也不觉得冒顿单于会如此疯狂,但也不能不防。既然这样,我就给九原和雁门云中发出诏令和虎符,一旦匈奴全力犯河西,就让他们接讯后依你的大略行事。”

        “卿甚好,朕很满意。”胡亥用赞赏为这个君臣对话画下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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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丢了山东,自我感觉却依旧良好。

        项羽得了山东,却发现在自己强势的称西楚霸王之后,各种大小麻烦却压不住。

        思来想去,终于归纳总结出,最大的两个麻烦,来自自己“尊奉”出来的义帝,和那个被自己塞到暴秦身边,应该朝不保夕战战兢兢度日的“义兄”刘季,啊不对,是刘邦。

        虽然是大麻烦,但分开来说,项羽都不惧。义帝不过是个傀儡,无权无势。刘邦只有一郡之地,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当这两个麻烦有了交集,就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更烦人的麻烦,甚至能让自己束手束脚。

        刘邦抢了临江国的南郡,随即遣使卢绾来见义帝。明明借此扩张了国土,偏偏还像受了天大冤屈的小妇人一样,就差拜在义帝座下哭天抹泪了。

        项羽当初与范增合谋,让共敖在南郡立国,就是要给刘邦添堵,在刘邦身边安一枚钉子,让他不能肆意妄为。可他没想到这个共敖当了王之后就位置决定脑袋,居然不满足于南军和长沙郡的一部分,觊觎汉国所占的南阳郡人口更多更为富庶,也想夺过来。

        项羽这个摇头啊,刘邦麾下猛将不说如林,至少也有好几个,你共敖手中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将领?就你共敖本身的军事才干恐怕也不过与刘邦那个市井无赖相差不多。

        守好你自己的国土,刘邦要来打你,孤这个霸王还能理直气壮的为你做主。

        可现在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先去犯汉,结果打了败仗丢了国,还占不到理。人家把你那三名俘虏来的将领在殿前一摆,义帝陛下直接认可人家的占领,这一来孤这个霸王完全没有了大义的名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件事让项羽憋屈到家了,他这才发现,虽然义帝等若傀儡,可如果诸侯中有人要借义帝的大义之名,这个家伙还就是个真正的麻烦。

        项羽此时在自己的霸王宫殿内,没有高高在上,而是在丹陛下和范增对面而坐,喝着闷酒。

        项羽成为西楚霸王之后,倒是没有把范增封为相国、令尹、上柱国之类,既然救赵时项羽为上将而范增为次将,项羽立国后,就直接给了范增一个上将军衔,实际还是项羽的谋臣。至于西楚国的政务等事,则委给了项佗、陈婴等人。

        范增却没有项羽那么心烦:“大王有何可烦恼的,老臣早就对汉王有所警惕,曾言此人将是大王的大敌。虽说临江王先侵汉国,但也不是汉王吞并临江国的理由。大王大可把那个共敖留在彭城,再以义帝之名封共敖之子共尉为临江王,让他遣使向汉王致歉,然后大王就可压迫汉王将临江国土吐出来。”

        “可那个义帝已经认可了刘邦占据临江国。”

        “义帝认可了又如何?”范增冷冷的说:“只要说义帝为汉王所蒙蔽,汉王使臣献来的临江军俘将是假的,然后大王直接起军兵往陈郡给汉王施压,汉王还能与大王对阵不成?”

        项羽默然饮酒。

        他其实对谁占据了南郡根本无所谓,当初让共敖占据南郡为王也只是为了给刘邦添个堵。他也不认为刘邦有了南阳和南郡两地就有了和他对阵的资本,毕竟刘邦得了南郡也就是两郡之地,而项羽称霸王下的西楚据有八个郡,还大都位于中原人口密集地带。

        他只是因为义帝而烦恼。

        至于范增的建议,在他看来有点无赖。当然如果刘邦占领临江国真的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威胁,他也就采纳了,用自己的兵威去防范于未然。可刘邦现在并没有直接威胁到西楚,所以他觉得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

        潜意识里项羽对共敖如此废物也是蔑视的,主动发起攻击,居然最后连自己的国都丢了。这种人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现在用范增的方法压服了刘邦,过不了多久要是刘邦又来这么一出,他难道为了个南郡再次发大军去不成?

        “刘季,癣疥之疾尔。”项羽放下酒爵,看了看范增:“此次他借共敖的愚蠢趁机占土,可如果没有义帝的名分在,他又如何能将这种占领变成合理合法的?”

        项羽可不管刘季已经改名叫了刘邦,在他心目中,刘邦仍是那个出身低微的刘四儿。

        他愤愤的一拍桌案:“亚父,现在对孤来说这个义帝已成心腹之患。胶东国相田荣请其巡视诸侯,若其脱离孤控制,四处招摇,乱下诏令,孤又当如何处之?此次刘邦以义帝之名占临江,就是一个极坏的先例。”

        范增不以为然的摇着头:“大王,义帝虽与大王不睦,但现在既然仍在大王控制下,其又能有何作为?大王只需五百卒封禁其宫室,任何求觐见者先需过大王这一关,则其害自灭。”

        范增拿出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郑重的向项羽先行一礼:“可大王若弑义帝,则那些当初因大王封建诸王而丧土丧位者,若韩王广、赵王歇、齐王市等,就有联合一起向大王发难的借口,天下将复乱。”

        范增收回手捏了捏额角:“大王莫要忘了,暴秦仍在西面大山之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山东。”

        “孤从没想弑义帝,”项羽摆了摆手,“但孤一定要把他赶得远远的,让他说话都没人听的到。至于暴秦,亚父多虑了。关中传出的讯息亚父也是知道的,王离因伐赵之败已经被降为将军,若不是他在潼关和轵关陉挡住了孤所领的诸侯联军,恐怕连将军都当不成。”

        他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神情:“那个秦帝连守成的能力都没有,根本没有再夺回山东的志向。不然他也不会直接将秦啸军的十万卒散归农田,剩下的六、七万卒还弄到陇西去,说什么要开拓河西贾路。”

        “亚父可以算算,章邯现在在守九原防范匈奴,王离跑去了河西,秦人在武关、潼关、河东,加在一起只有不到十万的守关军,这又如何威胁的到孤呢?至于亚父刚刚所言那些王,”项羽自信的端起酒爵,“谁会是孤的对手?”

        “大王,说到现有的诸王,老臣自汉王当初偷取雒阳时,就觉得汉王当成大王心腹之患,而非义帝。”范增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项羽:“现在汉王已得南郡,臣推算下一步他就将联合韩王去夺河南王的国土了。”

        范增的声音不自觉的开始提高:“若让汉王占了三川郡,下一个又是谁?魏王豹,还是殷王卬?臣一直觉得汉王其志不小,大王不可不防。”

        项羽微哂:“亚父宽心,若刘邦真的去扰河南王申阳,孤自不会再放任其狂,必当领军彻底灭之。”

        他一仰脖将爵中酒饮尽,抹了抹嘴:“现在,孤要先将义帝和他身边那些碍眼又无用的旧族请走,彭城内岂容此子凌驾于孤并与孤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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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对南郡是志在必得,至于去跟项羽叫板,他自认为现在还不够资格。

        况且,南阳郡因为在陈胜吴广起义中被宋留军搅合了不短的时间,现在至少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南郡新得,勉强没有误了两季种植的农时,所以他的心思就放到了内政之上。

        至于韩信,由于轻描淡写的就取了南郡,因此在萧何等人的力谏之下,在不让项羽听到风声的前提之下,刘邦悄悄在宫里拜了他为大将军,并许诺说,在时机成熟到可以取三川郡前,必会公开筑坛拜将。

        韩信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与希望。

        韩信一直屈任治粟都尉,对汉国的粮食储备自然是了如指掌,知道现在不是大肆兴兵的时候,所以领了汉王诏,悄悄开始汉军大练兵。

        这次偷袭临江王,无论是他麾下周勃和灌婴的军队,还是堵截并追杀共敖的樊哙等人之军卒,他都不是很满意。灌婴的斥侯队还算合格,郦商所领军中,出自那一万齐刑徒的部分也勉强还可以,但原属刘邦麾下的那些卒,都需要好好的操练一番。

        萧何则按照曹参提供的农耕法努力的要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为汉国必将到来的征战尽量多备一些粮秣和辎重。

        在山东一隅发生的一场小小的战争,冒了个泡,就又重归平静。

        史书中,二世三年秋刘邦破武关,高祖元年十月入主咸阳(按《颛顼历》十月是首月)。十二月,项羽破刘邦军防守的函谷关而入,进到新丰鸿门。四月项羽分封完毕诸侯开始返回彭城。五至八月,胶东相田荣伐齐王田都,代相陈馀伐常山王。刘邦以灭秦封汉中王那一年起算为高祖元年,第二年就是高祖二年,十一月刘邦暗度陈仓开始取关中,三月开始东出关中争夺天下。而义帝则是在项羽没有回彭城之前就已经被逼迁往郴。

        可以看出,项羽从入关到返国,在关中待了三个多月,而刘邦从到汉中接着又出陈仓伐三秦,也只间隔了半年多时间。这背后都有一个巨大的保证,就是无论刘项,全都因为得到了秦仓的粮秣支持,因此没有后勤方面的后顾之忧。

        项羽能毫无顾忌的赶义帝滚蛋,也是因为他灭秦后天下已经没有能和他争锋之人,义帝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他有这个底气。

        在本故事中,刘项两人因为没有打进关中,所以秦仓的粮秣不能成为他们的后盾,咱们的胡亥只是有目的的给诸侯留下了少量的粮食,并由于他“偏爱”刘邦,刘邦的粮食相对充足。而项羽则在离开雒阳归国前,都一直需要各地诸侯运粮来补充(历史上项羽在没进关中之前坑杀章邯刑徒军降卒的原因之一就是缺粮),前期是齐楚,后期则指望取得上党的魏国。

        所以虽然项羽领军把老秦打回了关中,但因为并没有真正灭秦,导致他的底气没那么足,若对义帝立即下手,他好容易在山东诸侯中建立起来威望就会受损,可能还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个做文章,因此本故事中就安排了他暂时容忍义帝留在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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