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静谧,慕酒甜隔了很久才从洗手间出来,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起身在床头坐着的男人,而是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
“喝水。”
还是如出一辙轻薄的调调,男人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很明显不满的情绪。
却不得不按捺着,掀被跟上她的脚步。
一杯水宛若楚河汉界般被放在两个人中间,顾少卿将顺手拿下来的外套帮她披在肩头,温柔低哑的嗓音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晚上还有点冷,你别冻到。”
她没有拒绝,抬手喝水,嗓音模糊着:“我知道,忙了一晚上你先去睡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有做,一会儿去趟书房。”
明显的抗拒,顾少卿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越过茶几伸手就准备抱她:“有什么文件不能够明天再处理,今晚是新婚夜,顾太太这是准备扔顾……”
戛然而止的话。
顾少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刚刚就是将她一个人扔下来了。
虽然他有询问过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的有些烦躁:“我暂时还不困,与其那么干耗着时间,还不如去处理点文件。”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她皱着眉抗拒:“你应该累了,去睡吧。”
那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有着试探掩饰却不太成功的烦躁。
慕酒甜的拒绝沟通,让顾少卿眉目忍不住沉了沉,冷声:“酒甜……”他强势性的将她搂在怀中:“今晚的事情我和你解释过,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无理取闹吗?”
一而再的激怒,杯子被直接砸在桌面上:“对啊,我就是无理取闹,那你还在忍耐什么,我不是说了,你去睡觉,还在这里烦我做什么?”
“慕酒甜。”
连名带姓,顾少卿很少这么唤她,手臂在她腰间勒的更紧了,一双黑眸狠狠的眯着,宛若黑洞,只需要一瞬间便能够密不透风的将她整个包裹。
长指扣着她的下巴:“如果是因为今晚我去看梦榕的事情你不开心的话,你可以和我闹,但别说这么冷情的话。虽然她伤的并不重,但连环车祸是谁都没有预想到的,她在西城区也没有别的朋友,行李箱也被压扁在后备箱里,如果不是我过去,她恐怕连住院费都没有办法缴。”
看着黑白分明杏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他俯身耐着性子而温柔:“乖,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知道错了?
“你觉得你错在哪儿?”慕酒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她平日里最不喜的,那些沉溺在爱情中而智商降低的小姑娘一般,脱口而出的话让后来的她自己都感到可笑:“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去看她吗?”
第一时间,没有人回应。
男人短发下那双眸子在这一时刻格外的漆黑,晦暗深沉,抿唇的姿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
垂眸,他坐在沙发上,将她移到自己的膝头,长指摸了摸她的侧脸:“酒甜,她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过,所以即使感情已经褪却了当初的光芒,可她对于我来说还有着恩情,你明白吗?”
这样的场景,慕酒甜总感觉依稀曾经出现过。
盯着那姿态缱宠,声线温存的俊脸,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把钝刀子,一点点的割着她不知何时交付出来为数不多的心。
他却依旧继续着,噙着凉意的薄唇亲了亲她的额角:“不过,对于她,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我都在,恩?”
最后上升的音调,让慕酒甜猛然瞪大眼眸。
她终于知道那股驱不散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当初寒锦被刘斐煊下药而闹到警察局后,他便是在这个位置,几乎用同样的姿态抱着她,说出了同样的话。
【都有我在。】
可与上次的全然相信不同,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到自己心底萦绕着的恨意。
她似乎爱上他了。
哪怕只有一点,也都是爱。
恍惚着的眸子,顾少卿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酒甜?”
“别碰我……”
一把将人推开,不可置信的眼眸带着狼狈的姿态,慕酒甜慌忙起身,左脚绊右脚的差点摔在地上,扶了一把桌子,那堆积着的情绪:“顾少卿,你到底还想做什么,我都说了让你去睡觉你听不见吗?”
“先是去见前女友,现在还来纠缠我。”她呼吸泛着急促,大口大口喘息着:“是你们男人都这么犯贱,还是只有你这样?”
顾少卿不是第一次被骂,却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怒火中烧,身侧的拳头攥紧,青筋跳跃在手背上。
他觉得他就该在见第一面时直接掐死她才是。
伸出手想要去抓她的手腕:“酒甜,你乖一点,跟我回去。”
“我说了,你别碰我……”尖锐的嗓音,像是看见什么病毒一样,瞬间的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小手狠狠的打在他的手背上,力道很重,也很快便红了一片。
连推带打,他直接跌坐在沙发上,眸底泛着无法相信的色彩,脸上的情绪不断变化,最终凝结在冰冷之上。
森冷的字眼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慕酒甜,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现在,乖乖跟我去睡觉。”
“我不要。”
“你再说一遍。”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
接二连三的重复,慕酒甜看着男人绷紧的下巴和肃杀的轮廓,心中觉得委屈的不行。这才第一天,就让她承受这个,对柳梦榕没有爱情只有恩情?骗鬼去吧。
张张口,她还准备直接骂过去,却看着满目阴鸷的男人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就在狭小的沙发里,大掌固定着她的小脑袋,薄唇压下来的狠意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她吞之入腹。
将两只手扣在头顶上不得动弹,男人喘着粗气,咬牙切齿:“慕酒甜,你到底去不去睡觉?”
“我不去。”
她的反驳落在男人耳朵中就变成了导致逞凶的罪魁祸首,低笑了声,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你知不知道第一次你撞我的车把我拦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傲的没边,你说我要是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剥光衣服压在身下,会是什么滋味,恩?”
越说,男人的嗓音便越轻柔,轻柔到让人战栗。
大掌肆无忌惮着:“现在你又变成那副傲的没边的姿态,你说当初我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做一回,会不会比当初的滋味来的更好?”
她听得懂他的意思,他也清楚她听得懂,再加上那已然隔着贴身小衣不管不顾闯入领土的手指。
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收回。
看着那眉目极深却按捺着滔天怒意的俊脸,恍惚间慕酒甜觉得自己这么难堪下去还挺没意思的。
她现在都不需要去照镜子,都能够清楚自己是如何的一连怨妇模样。
就算是察觉到爱意又能够如何,不过是已经过时而冷掉的残羹罢了,最初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的事实,早就准备好的待遇差别,现在又在斤斤计较什么?还平白的惹出一系列的麻烦和长久以往下去的相看两厌。
心底溢出细细的笑,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当初她就算是被下药,被昏迷送到医院,被下病危,也从未见过顾少卿如此着急而担忧的面目,就连是不是新婚夜都不管不顾了。
是年少慕暧的爱情太过纯真不毁,还是柳梦榕真的能够让他魂牵梦绕的连场合都不看了。
答案慕酒甜并不清楚,可却清楚一件事,凌晨,整个西城区都睡着的时候,刚刚和她婚宴结束不到三个小时的丈夫,抛下她,去看了别的女人。
懵懂间,顾少卿的长指勾了勾,慕酒甜也没有挣扎,只是攥了攥自己的小手,尽量平静的开口:“你放开我吧,我想去休息了。”
“酒甜。”他看着她一瞬间就温凉下来的眉目,看似温柔却没有温度,不知道她在这么几秒钟内想了什么,却依旧温声劝着:“你可以和我闹脾气,但别虐待了你自己的身体,如果你还有不开心,明天可以继续和我闹,半个月的婚嫁,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不用了。”慕酒甜眨了眨眼,抵着他的胸膛缓缓的坐起来:“虽然幕后黑手已经缩回去了,但薛初雪逃走,线索就算是断了。”
微笑:“顾氏集团受阻击的股票在下跌后还没有回升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还在把控的原因,这些都是需要你关注的,就连顾氏集团那边也要重新制定接下来方向和计划的,你很忙。”
言外之意,她就不需要他陪着了。
顾少卿立刻皱眉,长指抚了抚她的小脸:“酒甜,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点事情而已。”
丝毫不抵触他任何触摸的模样,温凉的笑意,长发因为洗过澡而随意披散在身后,那样一张精致的小脸就朝着他温笑:“你说的对,柳小姐当年救过你,对你有恩情,你额外照顾她也是应该的,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
就像是她,不也为了恩情,一时冲动选择踏入坟墓吗?
都一样。
“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起身,她抬脚就往前走,没有两步,就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有些意外的回眸歪了歪头:“你不睡吗?折腾了一晚上,也该困了吧。”
看着那张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小脸,顾少卿英俊的脸微微怔住,他想过慕酒甜会闹,会哭,甚至会和他提离婚,却从未想过最后的结果,她会这么冷静。
冷静到,就好像从今往后,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模样。
有着一刹那的心慌,他下意识起身去抓抬脚就想要走的小女人,让她一头栽进他的怀中。
大掌扣紧:“酒甜,今晚的事情,抱歉。”
“我接受。”
心中那股气发泄完,慕酒甜仰脸看着比自己高上快一头的男人,最普通的家居服都能够被他穿出不一样的优雅矜贵来。
慢慢的扯唇笑,重复:“恩,我接受的。”
隔了一天才知道这件事的邢树,第一时间便将电话炸了过来,嗓音几乎能够撕破天:“我说小祖宗,你是等着那个姓柳的抢了你的位置才准备把事情告诉给我知道吗?”
“你知道了?”
“这件事恐怕整个西城区都知道了,顾少卿是仗着盛怀暖出任务去了,要是她还在西城区的话,恐怕能够去医院生撕了那个姓柳的,你信吗?”
慕酒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邢树说这么不斯文的话了,忍不住勾唇浅笑,长发全部挽起,清净的五官没有丝毫的遮掩而显得格外温软,钢笔随意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将其交到一旁乔萧禹的手中。
捂着话筒吩咐了声:“分发下去,注意我吩咐的时间不要弄错。”
“是,慕总。”
等到乔萧禹出了办公室,慕酒甜才重新接话,嗓音软着笑:“信,你的意思我都听懂了,但现在木已成舟,我总不能找人将柳小姐请回去吧。”
“那你就准备任由他们这么来往?”邢树皱着眉,不懂慕酒甜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毕竟她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我可是听说顾少卿又去医院看那个姓柳的了,小祖宗,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你恐怕……”
“没事,他和我说了,他不再喜欢柳小姐了。”慕酒甜抿着唇,随意回应着:“当年柳小姐不是救了他一次吗,他这是在报恩。”
“顾少卿说什么你都信?”
“信啊。”
脆生生的应,拿了个柔软的抱枕抱在怀中,她全程温笑着:“我和他已经结婚了,我自然相信他的。”
邢树那头立刻低咒了声,就算是他这么精明又了解慕酒甜的人,也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脑子中都装了点什么。
气的他也懒得继续说,只是撂下一句:“到时候你别找我哭,烦死了,挂了。”
没等她说再见,电话里就传来绵长的忙音。
柳梦榕的事情传出来,让圈子里受到不小的震动,至少除了邢树敢仗着关系好直接打电话过来外,也只有乔萧禹和埃德尔在她跟前小心翼翼着,举手投足都格外的谨慎。
“巧,在这里遇见你。”
看着出来吃个午餐,也能够从她桌边路过的顾文斌,慕酒甜算了算,这应该是这两天的第三个了吧,用巧合的名义来打探消息。
似乎刚刚开完会,一身西装正式的不得了,脸上还有着少许疲惫和头疼:“不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说着,顾文斌不请自来的主动坐下,点了份意大利面和咖啡后,将菜单递回到侍者的手中。
“你和少卿这两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点的也是意大利面,用叉子一点点卷着全是酱汁的面条,比往常还要浓重的温凉沉静:“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你是包括邢树在内第四个来问我的人。”
顾文斌不肯信的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略淡:“柳梦榕是怎么回事?”
“柳小姐受伤了,作为朋友,顾少卿去看她。”
宽大的沙发能够将慕酒甜整个身子埋进去,她放下叉子,靠在椅背上,无声无息闭了闭眼,嗓音缠绕着她独特的味道,却不见了脸上的笑容:“我也没有和他闹,如果你是向来劝我的话,也没什么必要,还不如抽这个时间多忙会儿。”
毕竟换届已经迫在眉睫了。
咖啡和意大利面已经被放在桌面上,顾文斌看着沙发里的女人,面上精致却不带丝毫温度,甚至说起顾少卿时都不带丝毫应有的娇羞和甜蜜,只剩下最原始的温凉姿态。
“这件事是少卿不对,我会说他的。”
“不用了。”她朝他点了点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只不过是帮她交医药费和多去看望两回而已。”
无话可答,顾文斌沉默的抿了口咖啡。
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经历,他能够劝的都很浅显:“你别多想,少卿做不出来婚内出轨的恶劣事来,柳小姐当年在车祸中因为用身体护住了少卿,而导致腿部神经受损,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跳舞。”可能是因为关系的转变,顾文斌的态度多了几分真心的温和:“有着这件事,少卿不可能不管她,但少卿很明显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啊。”
这些话顾少卿说过好多次,或正式或不正式。
“恩,那就好,少卿曾经和柳小姐是情侣不假,但既然当年没有能够在一起,现在有了你,便更没有可能了。”
“恩。”
慕酒甜不咸不淡的应着,从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平和,甚至嘴角还泛着淡淡的笑。
最近忙,顾文斌也是抽空过来一趟的,将自己想要嘱咐和解释的事情都说完,又姿态优雅的吃完意大利面,抽了张纸擦拭着薄唇:“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如果你们再发生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谢谢。”
淡淡的回应,目送着顾文斌的背影,慕酒甜又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儿,才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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