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床帘被人随意的挑起，女孩素净的脸蛋随着冷风一起探了进来，她满脸喜悦道，“小姐，你还有哪里痛不痛？饿不饿？奴婢去给你传膳……”

        陆锦烟抬起头，幽幽的眸子盯着面前的女孩。

        天气还是很冷的时候，陆锦烟白皙的脸因为发烧泛起了一层红色，即便意识还没模糊，但是那双眼眸，却冷静的可怕。

        “小姐……”

        女孩的声音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小姐，你怎么了？”

        若她没记错，这应该是她七岁那年和四妹陆迎月双双落水后的情景。

        这张脸蛋已经数年未让人记起了，是她七岁时候的贴身丫鬟饮泉。

        前生她识人不清，未曾注意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忠于自己的人，而这次，她却是清清楚楚的记起来了，她之所以会和陆迎月起了争执最后落水，全是饮泉和陆瑶华在背后推的黑手！

        饮泉总是在自己身边提陆锦月的错处，陆迎月也确实处处与自己作对，而当是才七岁的陆锦烟，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本来就是火星四射，那日湖边陆迎月就是彻底惹毛了陆锦烟。

        后来陆瑶华借着来看她的由头私下怂恿她去找父亲陆渊理论，而她傻乎乎的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骨子里好强的性子由不得她一个嫡女失了面子，当下便听了陆瑶华的话找到陆渊那大闹了一场。

        接过可想而知，饮泉和陆瑶华里应外合引自己入局，而自己虽为嫡女，却刁蛮任性，陆渊并不喜欢自己，而自己与陆迎月一向不合的事情又满府皆知，说到底其实从一开始，陆锦烟就已经被所有人归为有错的那一方。

        最后陆老太出面，陆锦烟和陆迎月二人皆罚一月俸禄，表面上公平公正，实际上陆锦烟那日晚上被陆老太留了下来，在钟秀堂整整跪了一个时辰。

        只怪当初自己鬼迷了心窍，不仅不听自己母亲的规劝，甚至最后还和陆老太怼了上去，结果彻底被陆老太厌恶，一个嫡女，众叛亲离的后果自然只能是当一块垫脚石。

        说到母亲……

        陆锦烟微微垂眸。

        她的母亲过世的很早，而生年为她最是操心，过了那么些年，容颜虽早已不甚清晰，但是这一次，母亲，女儿一定会保护好你。

        那些欠了我们的，女儿会让他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饮泉？”

        她抬起头，唇角微微一笑，“我饿了。”

        “好，奴婢这就去跟你弄吃的。”

        饮泉不知为何在接触到陆锦烟的眸子的时候，竟会感到微微的害怕。

        陆锦烟歪歪头，眼眸却很冷淡，“你需快些回来，若饿到本小姐，后果自负。”

        饮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可是陆锦烟的贴身丫鬟，自家傻乎乎的大小姐怎么会对自己这般颐指气使？

        “小姐你……”

        莫不是中邪了吧？

        “放肆！”

        话未说完，就被陆锦烟狠狠呵斥道，“本小姐的话你也敢违抗？是当本小姐好欺负吗？滚出去，不要让本小姐看见你！”

        饮泉彻底愣住了，陆锦烟的眉眼太过冷厉，清秀的脸蛋上竟然会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

        “小姐……”

        这还是那个蠢笨无脑的大小姐吗？

        “这是怎么了？谁惹小姐生气了？！”

        就在陆锦烟还打算给饮泉一点颜色看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带了些不耐烦，“小姐醒了吗？看来恢复的不错，刚醒来就有力气教训下人了。”

        倒是满满的恶意。

        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身上衣服皆是上好的布料，丰腴的身材显示着这人在奴仆之间不一般的地位，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的神色虽然是强装的和蔼，却依然掩饰不了本性的刻薄。

        陆锦烟垂眸笑了笑，原来是老故人了。

        “托嬷嬷的福，本小姐才没有溺死在水中。”

        当时陆锦烟和陆迎月落水，周嬷嬷明明就在她们的身边，陆锦月倒是没什么大事，偏偏陆锦烟却差点溺死在水里，这些事情她就不相信这个周嬷嬷没有参与。

        她的身边倒是养着什么样的一群牛鬼蛇神啊？

        陆锦烟笑了笑，抬起头，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周嬷嬷的脸。

        周嬷嬷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逃过陆锦烟的眼里，她冷笑了一下，继续看这个老女人的独角戏。

        果然周嬷嬷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脸上堆起起讨好的笑意道，“小姐说笑了，老奴可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不帮小姐还去帮谁啊。”

        “就是！”

        这时跪着的饮泉也不甘忽视的说道，“那四小姐对小姐你那样无礼，小姐，这次她害你落水，咱们定不能忍气吞声，一定要让她好看才对！”

        得，又在设圈套了。

        陆锦烟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周嬷嬷，“本小姐渴了，嬷嬷去替我倒杯水。”

        周嬷嬷顿了一下，刚想说这种小活该是饮泉这些丫头干的，却在接触到陆锦烟的目光的时候打了个冷颤，这目光，总让她觉得像在看死人一般。

        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敷衍的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陆锦烟的面前。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多谢嬷嬷了。”

        陆锦烟轻声道，瞥了那白水一眼，纤细的手指停留在杯子上，轻轻一翻，茶杯里的水全部泼在周嬷嬷养尊处优的手上。

        “啊——”

        周嬷嬷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手上已经被白水烫了好几个泡。

        “果然是太烫了呢，嬷嬷，你可知罪？”

        陆锦烟的声音依旧是温温和和的，却让饮泉和周嬷嬷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不似往常那般肆无忌惮，而是染上了一层惧意。

        “老奴有罪。”

        周嬷嬷赶紧跪下，话语却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老奴未曾替小姐试好温度，烫着了小姐。”

        “嗯。”

        陆锦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周嬷嬷的手上，“嬷嬷的手都红了，痛不痛？”

        “……老奴，不痛。”

        周嬷嬷的老脸都憋红了。

        “也是。”

        陆锦烟很是淡漠的说道，“周嬷嬷的痛哪有我的痛。”

        周嬷嬷疑惑的看了一眼陆锦烟，以为她说的是落水的事情，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陆锦烟淡淡的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周嬷嬷，心里却在冷笑。

        我的痛是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亲眼看着劫匪玷污我却选择见死不救。

        我的痛是因为你和我那狼心狗肺的庶妹一块侮辱我的清白。

        当初陆瑶华在她与母亲上香途中设计陷害，她被劫匪侮辱，当时周嬷嬷就在不远处冷眼瞧着。

        后来还一身伤疤的对她哭诉救不了她，她当时虽然心里痛不欲生，却也怪不得别人，更何况当时周嬷嬷身上的伤也绝对能够让当时还不过一个孩子的她心软。

        而最后在她嫁给五皇子的前一夜，周嬷嬷偷偷告诉她青楼里那些妓女伪初夜的伎俩，顺理教她蒙混过关与五皇子的洞房花烛夜。

        她原本是拿她当心腹看的。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禹景焱甚至陆家的所有人都早就知道她已不是处子之身。

        周嬷嬷啊周嬷嬷，我前生之所以会有的那些痛苦，这其中原因除去陆瑶华，你也占了一大半吧？

        而这些曾让她一生痛苦的人，现在都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想着又一次来算计自己。

        陆锦烟渐渐拧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有一巴掌闪过去的冲动。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周嬷嬷和饮泉都发现了陆锦烟的不对劲，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饮泉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小姐，奴婢知道城东有个很好的神婆，最是会去人晦气……”

        “本小姐没病。”

        淡淡的几个字，却又一种震慑人的能力，饮泉呐呐几声，终究是不敢再说话。

        “都给我滚出去。”

        宅地之间的龌龊，让陆锦烟感到恶心。

        看着她们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陆锦烟眉眼凉薄，看来，她要想办法清一清这流香阁里的小鬼了。

        陆瑶华，方姨娘……还有周嬷嬷。

        你们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把我的东西一点一点的都夺回来。

        “大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外头传来丫头的声音，自醒来之后就表情凉薄的陆锦烟，一双闭着的眼睛，蝶翼般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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