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怜爱二妹妹，但是锦烟身为嫡女，俗话说长姐如母，二妹妹既有不当之处，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指出来不是吗？二妹妹虽为侧室出生，但到底是我丞相府家的小姐，代表的是我陆家的门面，而锦烟是父亲的长女，自然有责任维护好陆家的门面。”

        陆锦烟字字珠玑，直教陆瑶华脸色煞白，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锦烟的脸，陆锦烟想，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大约自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这种气煞她人的感觉未免大快人心。

        她瞥了一眼沉默的陆渊，潜意识的她能感觉得出陆渊对自己已经十分不满了，但他却没有说话，是否留有后手陆锦烟不在意，到底不是亲生的，陆渊看自己不过就是个陌生人罢了，而以自己如今的实力，陆渊想要袒护陆瑶华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她才七岁，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

        陆渊会死，方姨娘会死，而到时候，从小就是温室花朵的陆瑶华又能依靠谁呢？

        陆锦烟垂眸微笑。

        “爹你听她说的话，仗着自己是嫡女就肆无忌惮，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

        “迎月！”

        身旁的陆迎星尖叫一声，连忙一把捂住陆迎月的嘴，怯怯的瞧了一眼陆渊，又瞧了一眼陆锦烟，说道，“爹，长姐，迎月只是平日里和二姐交好，一时不忿才顶撞长姐的，不懂事，你们别怪她。”

        陆锦烟冷笑了一声。

        这陆迎月前生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今世倒也一点没变，就是个惹祸精，目光还没有那个不过大她一星半点的姐姐长远。

        而适才陆迎月未说完的话……

        陆锦烟垂眸，未见陆渊接话的时候，便轻声开口道，“四妹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说，三妹你莫要捂着四妹，姐妹间，断不可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陆迎星的脸色苍白，她飞快的摇了摇头，说道，“迎月她……”

        “迎月性子欢脱，姐妹间闹闹矛盾也是常事。”

        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方姨娘终于开口了，她拉着脸色苍白的陆瑶华，唇角展开一抹温和的笑，“都是自家姊妹，何苦闹得这样天翻地覆，你们爹爹平日里忙得很，锦烟，你是家里最大的女儿，最懂事，可莫要使性子，再同着这些妹妹给你爹他添麻烦。”

        先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一句话，几乎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陆锦烟的身上。

        陆锦烟抬头，冲方姨娘甜甜一笑，“姨娘说得对，锦烟是家里最大的女儿，自然该以身作则，不过姨娘说锦烟使性子，那锦烟可就要同父亲抱一句屈了，姨娘虽然只是父亲的妾侍，但娘亲缠绵病榻，身子不见好，姨娘帮着掌管相府，分身乏术，有些事情难免不能面面俱到，妹妹们规矩不到，锦烟在旁提点两句，莫不是姨娘也觉得是锦烟使性子了？”

        妾侍……

        “你……”

        似是没料到陆锦烟会突然扯到她掌管相府的这方面之上，方姨娘脸色乍然青白，平日里极擅言辞的她一时之间也噎住了。

        她冷静了一下，终究很快恢复过来，笑道，“这自然不是使性子，是我一时口误，不过虽说长姐如母，但瑶华毕竟有母亲站在这里好好的，大小姐这个所谓的长姐如母就不必搬出来了。”

        “既然方姨娘如此说，那牵扯的恐怕就是瑶华的家教问题了。”

        方姨娘话音未落，一个柔和却又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陆锦烟心中一动，转过头去高兴的唤道，“娘，你怎么来了。”

        在场的人都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宁氏，都很惊讶，而宁氏脸色有些苍白，握住陆锦烟的小手，惊觉自己孩子体温的冰凉，心疼不已，不由得就提高了声音，“锦烟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们就这般咄咄逼人是当我已经死了，她没有母亲任你们欺负吗？”

        “你哪里看见我们对锦烟咄咄逼人了？”

        陆渊看着宁氏，微微皱眉，“咄咄逼人的是锦烟吧，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哼！”

        再也不看一眼宁氏，陆渊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宁氏蹲下身将陆锦烟抱进怀里，鼻息有些急促，声音也略微尖锐起来，“我教出来的又如何惹着你了？总不至于如瑶华一般，对嫡女无礼，方姨娘身为生母，这些规矩难道都不知道吗？”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陆锦烟靠在宁氏的怀中，温暖氤氲，忍不住将头愈加埋深。

        这是第一次，陆锦烟瞧见宁氏在相府当众和陆渊等人大发雷霆。

        而对于相府中人，也是第一次瞧见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宁氏发怒。

        “你说的对。”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间，半晌，陆渊终于说话，“此事却是瑶华行事不妥，锦烟做的对，雪儿，你在瑶华的规矩之上疏于管教了。”

        方姨娘垂首拉着不甘心的陆瑶华，目露寒光，却是不得不妥协，“雪儿知错了，雪儿今后一定会多加管教瑶华，迎月，瑶华，你们还不快去给长姐道歉。”

        果然是方姨娘，就算是丢面子也不能让自家女儿一个人丢面子，非得拉上一个垫背的，而陆迎月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愿意给陆锦烟道歉，这不就是想借着她们二人之间的对比，再陆渊面前给陆瑶华多多少少洗白一点吗。

        果然，陆迎月一听这话就一蹦三尺高，任凭陆迎星怎么拉也拉不回来，气愤的大声说道，“凭什么要我们跟她道歉？二姐，你别去……”

        “够了！”

        陆迎月暴怒的声音被骤然打断，陆渊的眼里冰冷冰冷，语气怒气冲冲道，“没规矩的丫头！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里是丞相府的大家千金，分明就是个市井泼妇，还不赶紧跟你长姐道歉！”

        “爹——”

        陆迎月被训的眼泪汪汪，这时陆瑶华虽然眼里都是不情愿，但在方姨娘冰冷的目光之下还是走了过去，先是拉了拉陆迎月的手，“迎月，别闹了，长姐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就别发脾气了。”

        陆迎月咬了咬唇瓣，碍于方姨娘和陆渊的双重威严，不得不勉强换了一副模样，和陆瑶华一块说道，“长姐，我错了。”

        “是啊，长姐，求求你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陆瑶华一脸的楚楚可怜，陆锦烟自宁氏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陆瑶华和陆迎月，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说道，“二妹和四妹不必如此，我从未怪过妹妹们。”

        陆迎月狠狠的剜了一眼陆锦烟。

        果然，在两厢对比之下，陆渊看着陆瑶华的脸色好了许多，握了握方姨娘的手说道，“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事，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嗯，老爷慢走。”

        方姨娘柔顺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陆锦烟，温和的笑了笑，“姨娘本来以为锦烟会爱吃姨娘亲手做的糕点，未曾想到会惹恼了锦烟，姨娘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嗯？”

        走了几步的陆渊闻此，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雪儿，你这是为何？”

        陆锦烟心里自然明白，他喜欢方姨娘，自然听不得方姨娘受人欺负，方姨娘也就仗着这一点才敢在陆渊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陆渊虽然冷漠无情，但在心计这方面，能够从一介寒门学子爬到如今的地位那也绝对是不简单。

        她不由挑了挑眉，想看方姨娘又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失手把我做的东西给摔了，适才夫人也说了，锦烟才七岁，不是什么大事。”

        宁氏蹙眉，方姨娘这般明显给自家女儿穿小鞋的动作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刚要开口就被陆锦烟微微按住，陆锦烟摇了摇头，然后眼睛一眨一眨，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是强制性的压抑着什么。

        宁氏不由得急了，“烟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你放心，娘在这里，娘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在场之人都一脸惊讶，还是陆渊沉声道，“锦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事……”

        陆锦烟撇着嘴说道，急急忙忙的似乎想要遮掩什么，完全没有适才和方姨娘对峙时的那股强作镇定的傲气，而是真真正正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七岁孩子，让宁氏心疼的几乎也落了泪，“你哪里痛，你告诉娘……”

        突然，她一把抓住陆锦烟躲闪的手，吃惊道，“锦烟，你的手怎么烫成这个样子！”

        捧着女儿娇嫩的小手，宁氏惊呼，突然就抬头狠狠的盯着陆渊，失声道，“老爷，你看看锦烟的手，她受了委屈你可知道？”

        “娘，你别这样，锦烟没事……”

        陆锦烟赶紧拉住宁氏，低低说道，“二妹她打翻了糕点，不小心洒在了我的手上，姨娘，我其实很喜欢吃你的糕点，但因我和二妹闹矛盾，以至于……”

        “够了。”

        方姨娘猛然出声打断，陆渊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身上，方姨娘莫名的打了个冷颤，随后开口道，“瑶华，可是如此？”

        “娘，我没有……”

        陆瑶华愣了一下，随即急忙解释道，“明明是她……”

        “全都给我闭嘴！”

        陆渊怒斥，“你看看你们，一天到晚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走走走，全都给我散了，夫人，你带锦烟去上些药，这些日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出来了，还有你们！”

        陆渊转身指着方姨娘一堆人，“迎月，宝珠，方姨娘你带着瑶华也是，没事都不要再让我看见！”

        说罢，甩袖离开，这场大戏，除了陆迎星没有被牵扯进去，几乎也算得上是没有人讨了好，不过陆锦烟可不在乎，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般对待自己倒也算是好想了一些，在她看来，只要给方姨娘和陆瑶华添了堵那她也就不算是无功而返了。

        临走之前，方姨娘看着陆锦烟和宁氏的目光很是冰冷，她似笑非笑的说道，“锦烟小小年纪就如此伶牙俐齿，夫人您教的好啊。”

        “不敢当，瑶华生的聪明可爱，哪是我家呆呆傻傻的锦烟及得上的。”

        牵扯到自家女儿，宁氏亦不是省油的灯，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方姨娘哼了一声，带着陆瑶华几人转身进了屋子，陆迎月还不甘心的又瞪了一眼陆锦烟，而宁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却禁不住微微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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