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陆锦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没有多看一眼被埋在雪中的黑曜,而是转身又从窗户里爬了回去,虽说是用爬这个动作,但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还是让男人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你这样子真不像一个千金小姐。”
男人挑了挑眉,略带几分疑惑道,“听说你是丞相的女儿,我很奇怪,他那样一个古板的人竟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干你何事?还有,你来找我干什么?是想抱回白雪?”
陆锦烟扬了扬下巴,神色颇为不悦。
“那倒没有,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陆锦烟没有听到,只见男人低头摩挲了一下下巴,神色变化不定的看了一眼陆锦烟,最后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的说道,“你确定不请我进去一趟?”
“我为何要请你进来一趟?”
陆锦烟反问道。
“外面冷。”
男人的回答很实诚,陆锦烟一时语塞,而男人的眸中一如之前的冷淡,还没等她开口,就已经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同陆锦烟一般干净利落,却是踩了一地的雪花。
陆锦烟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一眼男人,她顺手拿了一块白雪用过的垫子扔给他,冷声道,“擦干净。”
“小小年纪脾气却不好。”
男人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接住垫子,愣愣的看了一会之后,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扔到地上踩了踩,顺势一抹一擦,地面上的冰雪就被擦的差不多了。
他朝白雪吹了一声口哨,看见白雪朝自己扑来的时候,顺便也把那块垫子一起扔了过去,留下干巴巴的三个字,“还给你的窝。”
陆锦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欺负自己的宠物算什么本事?
“你到底来做什么?”
陆锦烟提高了声音,男人看着她雪白的一张脸上尽是不悦之色,想来小丫头这是不耐烦了,稍稍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魅力了,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欠你的那个愿望还给你。”
“我原本就没打算放过你。”
陆锦烟凉凉的回话道,男人语声一噎,这小丫头怎么那么不会接话呢?
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你有什么资本不放过我?”
他声音微冷,面色却还是如常。
“因为我有白雪啊。”
陆锦烟莞尔,唇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小狐狸般的微笑。
“况且,如果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不会看不出来,当初我更不会救你。”
“你倒是很聪明。”
男人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担忧还失望,他原本还怀疑这个小丫头会将他的事告诉她的父亲,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隔岸观火不曾来找她,却不知陆渊一直都没有动静。
而他原以为她会着急自己还欠她的一个承诺,却不想今日再见,她这副样子明显是都快忘了自己。
男人撇了撇嘴,心里怎么就那么不痛快呢。
是啊,冷漠如他,心里怎么会不痛快?
“我叫白释羽。”
他说道,陆锦烟敷衍的“哦”了一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说实话,即便是真的眼前的人就是禹释庭,陆锦烟也不想再和他还有过多牵扯。
她这一生,早已不信人间的所谓情爱。
白释羽顿了顿,觉得有些自讨无趣。
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这屋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问道,陆锦烟不甚在意的回头望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啊……”
“咯吱”一声,白释羽打开了窗户,一股冷风夹杂着零碎的雪花飘了进来。
陆锦烟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你这里有夹竹桃。”
白释羽说道,他面色微微发白,但声音却很言简意赅,“夹竹桃有毒。”
这时,门外传来允儿的声音,“小姐,该喝药了。”
白释羽看向陆锦烟,陆锦烟正好和他的目光对视,她朝门外说道,“我知道了,你把药温好,我一会就过来喝。”
屋外允儿应声了,而屋内白释羽则一直盯着陆锦烟看,陆锦烟被看的恼了,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你别一直盯着我啊。”
“你中毒了。”
白释羽说道,他皱了皱眉,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药碗递给陆锦烟,说道,“夹竹桃毒性虽然微弱,但是若与其他相克植物相冲便会化为剧毒,为了避免意外,还是把毒解了吧。”
陆锦烟接过,黑色的药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草气息。
白释羽走到窗户那,把那盆花往外一推,陆锦烟来不及阻止,只听“啪”的一声就连盆带花摔碎在了地上。
“想不到这府中还有人想要以这种方法置你于死地。”
白释羽的话很肯定,带着几分嘲讽,“龌龊。”
陆锦烟挑了挑眉,脸色颇为冷淡,“想我死的人多了去了,比夹竹桃更狠的事情,我也经历过。”
她顿了顿,突然有种觉悟的味道,看了看雪地里摔得粉碎的花盆,她抬头看着白释羽尖尖的白皙下巴,突然开口道,“我想到我想要什么了。”
“你想要什么?”
白释羽开口的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这个小小年纪却果断聪明的女孩。
不仅如此,他也不能否认,他对于这个小女孩还有几分淡淡的心疼。
听说陆渊偏爱妾侍所生子女,而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是吗?
白释羽低头,唇角微微冷笑。
又是一个宠妾灭妻的男人啊。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个坚强美丽的女子,可是最终却还是被逼死在了深宫内院,他还记得她死之前,拉着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活着。”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白释羽微微惆怅。
他低头看着小丫头,小丫头一双眸子幽深如一汪潭水,清澈却又冰冷。
“我想要……离开这里。”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要离开这里,暂时的。”
“你想去哪?”
白释羽很好奇,这个小丫头毕竟是嫡女,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若是离开了家族的倚靠,她还能做些什么?
白释羽眼中的不可置信陆锦烟看的清清楚楚,她莞尔一笑,也不恼怒,毕竟她才只有七岁,陆家就是她最大的倚靠,离开这样的话任谁也是不信,但她却是认真的。
“我想要离开丞相府几年,等我长大,等我有足够资本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
陆锦烟说道,语气透着坚定,“我会把她们抢走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很有志气,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白释羽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眸中的暗色尽数变为柳暗花明,仿若一颗夜空中亮眼的星辰,黑发白裳,一眼望去足以惊艳人的眼睛。
陆锦烟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她只是点头道,“让我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府。”
白释羽想了一下,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影,他顿了顿,说道,“行,我答应你。”
陆锦烟挑了挑眉,“怎样?”
“我一定会帮你。”
白释羽说道,随后又问她,“你想什么时候离开?”
“最迟不过一个月我要得到消息。”
陆锦烟莞尔一笑,明眸皓齿,天真可爱的仿若仙童稚子。
她知道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强大到去对付方姨娘,更没有心力和资本与陆渊撕破脸皮。
唯一的机会就只能是趁着自己长大之时韬光养晦,以待来日能够奋力一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锦烟望了眼窗外的雪光,白茫茫的一片,正如她死的时候,她光秃秃的双眼竟仿佛看见了那场焱元年的大雪。
白茫茫的看不到头。
白释羽离开的时候,陆锦烟仍旧站在窗边,冷风呼呼的吹,她单薄的身体却很坚强。
“公子。”
弑月的声音响在耳畔,白释羽回头,没有理他,只是径自走在前面。
弑月见他心情似乎不大好,也没敢再说话,嚣张的小黑猫很爱欺负人,趁着主人纵容,它窜到弑月的脖子边,冰凉凉的小爪子踩在弑月脖颈的衣领里。
弑月木着脸,很想抓住这小猫崽使劲扔下去。
而事实上,他也将要付诸于行动,他抓住黑曜的后腿,正打算猛地扔出去时,白释羽却突然转了身子。
“你去查一下陆家的事情。”
他冷冷的说道,弑月一愣,随后问道,“丞相爷?”
“嗯。”
白释羽点头,“顺便去查一下陆家子女中谁与陆家大小姐关系最为不好。”
然后说完就走,甚至不等弑月有回话机会。
公子你这是转行调查人家里的八卦了吗?
弑月的眸中露出几分惊讶,他转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小黑猫,问道,“对了,白雪呢?”
黑曜朝弑月龇牙咧嘴。
“喵”的一声窜了出去,跟上白释羽的身影。
弑月一脸的目瞪口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谁看他都不顺眼啊?
“哎……公子你等等我啊……”
弑月回过神来,发现白释羽和小黑猫都已经不见了身影,他哀嚎一声,连忙急匆匆的追过去。
相国寺。
佛前人来人往,善男信女俯首保求平安,白衣男子立在院中央,他身后是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挂着许多红布条,随风飘扬,皆是写满人们的心愿。
“公子来了。”
一身粗衣道袍,面目和善的和尚走来,双手合十,朝白释羽微微躬身。
“了然大师。”
白释羽亦然躬身。
“公子前来可是有事需求?”
了然大师微笑道,“只要了然帮的上忙,定然助公子一臂之力。”
“大师明理。”
白释羽亦微微一笑道,“晚辈前来却是有一事需求大师帮忙。”
“公子但讲无妨。”
“我识得一个小姑娘,她希望……”
了然大师静静的听着,慈眉善目的眼底露出一丝释然,他看着管释羽,眸中渐渐带了一丝同情的意味。
“公子的事我自然相助,只希望这小姑娘值得公子的抬举。”
了然大师躬了躬身,然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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