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的话可以去找走一哥哥。”
陆锦烟摸了摸鸾朝的头,她看着鸾朝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想了一会还是多加了一句话,“如果实在想我了,那就过来看看也未必不可。”
这是此刻她对这个将来可能要成为恶魔的少年最大限度的宽容,她还没有弄清楚方姨娘母女和鸾朝的关系,这也就证明,她和鸾朝没有可以相互信任的资本,至少现在没有。
“回去吧。”
她说道,而这时,鸾朝却扭扭捏捏的不肯走,他缠着陆锦烟的衣袖,几乎让她的袖子起了一层层褶皱,他才幡然醒悟一般,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几步。
天涯不耐烦的瞪了鸾朝一眼,粗着嗓子说道,“有话快说,一个男子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姐姐……”
他唤道,然后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天涯,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直藏在背后的小手里递来一块小小的青玉。
“这样劣质的玉石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天涯在一旁冷冷嗤笑,他一向毒舌,说话口无遮拦,而鸾朝在听到这话时就不由得急了,分辨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那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说道这,眼圈不由得微微泛红。
陆锦烟瞪了一眼天涯,天涯摸了摸鼻子,识相的不再说话,只是暗自嘟囔,他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嘛。
“很好看啊。”
陆锦烟莞尔一笑,她蹲下身,摸了摸鸾朝的脸蛋,说道,“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那就好好收着,千万不要丢了。”
她清秀的容颜上虽然同往常一般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语气却明显柔软了很多。
“可是我想送给姐姐,我希望它能够保护姐姐。”
鸾朝不死心的说道,捧着青玉石使劲的睁大一双大眼睛。
“可是你把这玉石给了我,今后你遇到母亲,她认不出你怎么办?”
陆锦烟说道。
“他们说我母亲死了。”
鸾朝眨了眨眼睛,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只要有信物在,无论母亲在哪里就都能够认得出鸾朝,而鸾朝把信物送人了,今后母亲会认不出你的。”
这玉石缺了一半,想来是鸾朝的母亲也有一块,一人一半的,合起来正好是一只蛟龙的形状,平民百姓不得雕龙刻凤,但是也有望子成才心切的人,会给自己的儿子打一块小玉佩,小金锁什么的,然后在上面刻上蛟龙,以示吉祥的寓意。
蛟龙和龙是不同,所以除了皇室中皇子贵族会用,偶尔普通百姓也会用。
而且这玉石,恐怕是鸾朝和他母亲的最后一丝联系了。
“那好吧……”
鸾朝很沮丧,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陆锦烟不愿意收那就是不愿意收。
送鸾朝走了之后,天涯正坐在院子里,特意翘起了一只二郎腿,气呼呼的说道,“那个小兔崽子你送走了?”
“鸾朝又惹着你了?”
陆锦烟翻一个白眼,而天涯则不说话,依旧是气呼呼得坐在那里,陆锦烟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同一个小孩子置气,你倒是很有出息。”
话说出口,却猛然觉得很熟悉,她忽然想起来,她七岁的时候,阿斐满月当日,韶元公主找她麻烦,禹释庭也是用这般语气斥责韶元公主。
回忆啊。
陆锦烟不由得轻声一叹。
“你还叹息?”
天涯听到陆锦烟叹息,不由得浑身又炸起毛来,跳起来的时候却听“喵呜”一声,白雪正朝他龇牙咧嘴。
白雪的一口好牙天涯是见识过的。
他立马焉了,语气很郁闷的说道,“话说你拿着我毒公子的名义给禹景焱下毒,难道不是存心让朝廷日后找我麻烦吗?”
陆锦烟正在树杈边看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苞,她的指尖轻柔的触碰了一下花瓣,然后才说道,“我也知道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才敢这么做啊,而且,作为师父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徒弟不被欺负,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陆锦烟特意拖长了声音,虽然很好听,但却很诡异,天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抬头看着陆锦烟,陆锦烟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搭配着弯如新月的眼眸,原本只是清秀的容颜上也多了几分倾国倾城的美丽。
他不由得败下阵来,焉焉的说道,“那你算计了这么多,甚至还放走了送上门的禹景焱,你的计划成功了?”
“当然成功了。”
陆锦烟眉目倏然冷寂下来,笑意被她一丝一毫的沧藏好,只在嘴角弯成一抹讥讽之意,“摆了他一道,还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爬回来,这样的事情,很是大快人心呢。”
陆锦烟很快就回到了相国寺,她在等待,这会需要一点耐心,但是没有事,她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会。
她抬起头,远远的了然一身灰衣站在廊下,她走了几步,定到了然的面前,微微颔首道,“国师大人。”
“阿弥陀佛。”
了然双手合十,点了点头说道,“你决定要回去了吗?”
“自然。”
陆锦烟微微一笑,承认道,“丞相府到底是我的家,我也不能永远都待在相国寺,那我的母亲和弟弟可怎么办。”
她的话很简单,甚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她话中还有别的意思,但了然何等聪明的人,他的眸子闪了闪,最后从心底里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也罢,缘来缘去都是命,此去经年,愿大小姐能够得偿所愿。”
陆锦烟的眸子露出一丝苦笑,她再次颔首作揖“多谢国师大人六年的照拂之恩。”
这六年陆锦烟和天涯暗地里的小动作她就不信了然当真一无所知,她历经两世,自然比谁都清楚,纵然风霜掠过,年龄老矣,但了然的聪明才智无论在何时都是颇为德高望重的。
前生了然在禹景焱登基之后仍旧身居高位,她后来死了便不知道之后朝廷上的事情,但如果后来没有出意外的话,相信淡泊名利的了然定然是能够得到善终的。
“不必,了然乃是受人所托,不敢承恩。”
了然睁开眼睛,他明亮的眼睛里难得带了几分疲惫,陆锦烟心下却微微一动,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人是谁?”
“小姐早晚自会知道。”
了然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满满的离开,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不急不缓的做着一切,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能够改写一个人的命运。
陆锦烟转身,今天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而这时,她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杀意,反而带了几分淡淡的柔意,她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那儿,他的脚边有一只嬉闹的黑猫。
陆锦烟挑了挑眉,随即淡淡一笑,而禹释庭也很大方的对她回以一笑,相比六年前,他也长大了,俊美的容颜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渐渐重叠,最后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禹景焱拖着伤残的身体好不容易赶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他身边只跟了一个人,临走前带的那一群暗卫死绝了,福子还是他在帝都中窝据点带过来的。
没办法,他出宫的消息已经被人泄露出去了,连他预先准备好的路线都被摸的一清二楚,而这时候他又伤成这样,如果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保护的话,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他的那群兄弟,心狠手辣起来可不是人。
此刻,福子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奴才已经通知了二皇子,相信很快就会过来的,只是主子,咱们这样回去怎么跟皇上交待?”
伤成这样,如果不给一个交代的话,以皇帝严重的疑心病,只怕今后禹景焱在他心里就会下掉好几个档次。
“蠢货!”
禹景焱没好气的大怒道,“怕什么,难道就不能说是遇到了刺客吗?!”
“可是……”
皇帝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啊,而且宫中那些皇子,只怕会逮着机会就死死不放口的,风言风语的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哼,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出宫这么大的事本王不知事先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吗?”
禹景焱冷冷一笑,清秀儒雅的面孔渐渐扭曲,露出几分阴狠之色,“帝都灾民向来是皇上的心头大患,我这次出宫解决,不料被刺客和发疯的灾民围攻,导致本王身受重伤,听懂了吗?”
禹景焱的语气带着一丝狠毒,福子心中一颤,随即点头如捣蒜,“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
“真以为本王是砧板上的肉任你们宰割吗?哼,想多了。”
他恨恨的甩了甩袖子,但是胸口剧烈的疼痛却让他再也坚持不下去,双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而不远处,七皇子快马加鞭而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担心的大声的唤道,“五哥,你怎么样了?!”
禹景焱的嘴里“哇”的吐出一口血,而黄昏的天空上,一只雪白的血鸽在上面盘旋,不时地“咕咕”叫两声,有心人抬起头的时候,以为是个野鸽,就都没有在意。
血鸽叫了两声,然后快速的往山林中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
它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落在一素衣女子手中。
“做的很好呢。”
陆锦烟亲昵的摸了摸它的羽毛,然后脸色却渐渐变得阴沉。
能忍,那我就看你能忍多久,早晚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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