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烟走在前面,她的脚步并不快,所以她能够很敏感的听到他离去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她想,或许禹释庭对自己的喜欢也并没有那么深,他只是身处高位,从没有被一个人忤逆过,而在突然遇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桀骜不驯会让他觉得不甘心,人一旦觉得不甘心,那就会想要去征服,不择手段的去征服。
这不是爱啊……真正的爱明明就不是这样子的……
可是……她有被人真正爱过吗?她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陆锦烟回到流香阁后,她忍不住取出小匣子。
她拿着那枚禹释庭送她的玉佩,精致的九龙雕纹,触手升温的羊脂玉感,那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的这样温柔以待。
可是前生她已痛到了极致。
她被剜去双眼,打断双腿,她的亲子,她唯一的钰儿,甚至死在了什么时候,因何而死她都不知道。
再生一世,她怎敢再轻易将一颗心交付他人?
而就在她晃神之际,一阵掌下疾风,陆锦烟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手中的玉佩就已经被夺走。
天涯我这那枚玉佩,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冷凝,他似乎漫不经心一般的问道,“这是什么?是那个王爷送给你的?”
他的手指在玉佩的纹路上一点一点的摩挲着,陆锦烟只觉得心中突兀的一跳,下意识的说道,“还给我。”
“不还。”
天涯挑着眉毛道。
“你还不还?!”
陆锦烟忍不住有些急了,那玉佩是禹释庭调动京中所有暗卫的密令,而天涯这样的性子,难保他不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情!
她最怕的就是玉佩的事被泄露出去,陆锦烟被逼得急了竟直接伸手去抢,“师父!还给我。”
陆锦烟伸过去的手被天涯紧紧的抓住了,陆锦烟咬着唇瓣,她看向他,神色苍白如纸。
“你别忘了,我再怎样也还是你的师父。”
天涯淡淡的说道,陆锦烟心中一跳,随即想到天涯这是在警醒自己。
是啊……
她再怎样的有本事,也抵不过天涯是她的师父,既是承了“师父”这二字,那么就是再入何也不可能平白比她这徒弟的武功还要差。
天涯平日里乐得让着她,难道她自己也忘了吗?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一向是恒古不变的。
陆锦烟凝视天涯许久,她的手也渐渐的松了开来。
而这时,只见一个男人扬着一拳直直的朝天涯的脸上招呼而去。
陆锦烟猛地一躲,然后就直接从天涯的手中抢过了那枚玉佩。
天涯措不及防,那重重的一拳几乎没将他整个人都撂倒,他扬了扬眉,抬眸看向立在自己小徒弟身边的那人。
“呵,这么久我都快忘了,你身边还有的是人。”
天涯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师父说的很对,你终究是我的师父,可是师父似乎也忘记了,什么叫做一人难敌三手。”
陆锦烟手中握着那枚玉佩,她的小脸上依旧是冷冷的,已不见最初她失神的模样。
“走一,退下吧。”
她说道,然后转身继续坐在窗前,走一离开之后,唯独天涯嘴角的血迹,否则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不愧是我毒公子的徒弟。”
天涯站起身,他望着那个他几乎是从小看到大的少女,蓦然,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毒公子的徒弟,就是要狠。”
笑容之中,隐隐有几分沧桑和心疼,天涯在这一刻突然觉得,面前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长大到他如今都有些不认识了。
还是……他压根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师父。”
陆锦烟突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心没肺?”
“是。”
天涯的这一个字答的干脆利落,“不仅没心没肺,还无情无义。”
他今天可是看着这小丫头是如何一步步的把那对不要脸的母女往绝路里逼的。
“这样不好吗?”
陆锦烟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她举起手中的玉佩,那洁白的如象牙一般的色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轻轻开口道,“无情无义……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害,若是有情有义,试问,谁又会去在乎你那几分廉价的情义呢?”
天涯的心中猛地一震。
是啊……
在这样一个时代,谁又会去在乎你那几分廉价的情义呢?
可是他的小徒弟,明明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的年龄,能懂得多少?又如何能说出这样一番令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疼到骨子里的话?
“锦烟……”
他忍不住轻声道,“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
陆锦烟缓缓的低下头,她伸出手,“我没有错吗?你看看我的手,沾了多少血腥……”
那只雪白莹润的小手被天涯一把握在手心里,他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没有错,错的都是他们。”
就在那一刻,天涯看见了陆锦烟耳边的一点殷红印子,就像一只半展翅膀的蝴蝶,红的那样令人惊心,红的那样令人畏惧。
他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很多年前,他看到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爬山涉水的来求他的师父鬼医救人,而鬼医救的那个男人,耳后也有这样一只半展蝴蝶的翅膀。
一样的红艳,一样的美丽。
或许……只是巧合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锦烟,你的耳后有一处胎记。”
或许是因为同天涯一起长大的缘故,或许是对于天涯一种奇怪的依赖,陆锦烟没有推开他。
而当天涯低下头问她的时候,陆锦烟已经睡着了。
长睫微颤,容颜秀丽。
天涯忍不住伸手抚摸过她的肌肤。
“你真是累了。”
他轻声说道,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接着又替她小心的捻好了被褥。
他的小徒弟啊,今年才十三岁。
“小傻瓜。”
他轻声说道,“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师父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这些年虽一直是爱玩的性子,也从不知道怎样去做好一个师父,但是最基本的要将自己的徒弟保护好的原则他还是十分明白的。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九龙玉佩之上,又有些忍不住好奇,禹释庭为何会将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陆锦烟。
天涯终究还小,在江湖浪荡了这么多年的风流公子,从不知道该怎样收一收自己的心。
他只是以为,他的小徒弟又在同禹释庭做一些交易罢了。
而不远处的依春阁,当方姨娘和陆瑶华恢复了神智之后,远在钟秀堂的老太太也醒来的差不多了。
方姨娘正带着陆瑶华一块跪在地上,二人皆是一身素白的衣裳。
方姨娘一脸眼泪的望着陆渊,她没有多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只是不住的摇头,一身白衣,脸色苍白的样子真真是令人我见犹怜。
可陆渊却一直是阴沉着脸色。
半晌,他才低低说道,“雪儿,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方姨娘的心里只觉“咯噔”一声,就听见陆渊接着说道,“你害死周嬷嬷我没有话说!因为我一直觉得你那么善良,那么温柔,我以为你不会做那些事情的啊!”
陆渊俯下身,一手紧紧的箍住方姨娘的肩膀,一脸痛心的说道,“这些年,你同瑶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从来没有阻止过你们,你们不喜欢锦烟,明里暗里的苛待我也从未干涉,可你为什么,这次要这样?你把我的面子丢尽了,雪儿,你说,你身上究竟是附着怎样的一个妖魔鬼怪?你把我以前的雪儿还给我啊!”
“夫君!”
方姨娘一把攥住陆渊的衣角,她哭着道,“夫君,你相信雪儿,雪儿没有啊,雪儿真的没有害死周嬷嬷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定,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和瑶华啊……”
“你让我怎么去信你!”
陆渊一把甩开了方姨娘,“术士是你请来的!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周嬷嬷的尸体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你依春阁?那张符纸为什么对锦烟没有效果却偏偏就在瑶华的头上变成了红色!”
陆渊气的眼睛都泛着赤红色。
迷信之人,发起疯来是没有阻止得了的,尤其在他,本来就在禹释庭那里窝着一股子火无处发泄的时候。
方姨娘和陆瑶华一时都没有话敢说,她们从未见到陆渊如此不客气的对待她们母女,尤其是陆瑶华,她眼眸微眨,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爹,爹……”
她跪到陆渊的脚下,哭着道,“爹,不可能,女儿怎么可能是那妖魔鬼怪,爹,您也说了,为什么有尸体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依春阁,为什么那张符纸在陆锦烟身上没效果却偏偏在我头上变成了红色!爹,一定是有人陷害啊,爹,爹,我求求你,求求你别信……”
陆瑶华哭的整个就好像一个泪人似的,陆渊本来心里是无比的厌弃的,他只想把这对不祥的母女离的自己远远的,但是一看到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哭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就软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老爷,方姨娘,还有二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这是喜嬷嬷的声音,看来是老太太醒来了。
陆瑶华和方姨娘俱是忍不住身体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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