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烟站在那里，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乌黑的发丝长及膝下，在冷风中飘扬着。

        “你的孩子，方姨娘。”

        她轻声道。

        一片血色之中，那个死胎躺在之间，方姨娘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直翻白眼。

        “你，你这个贱人……”

        方姨娘的十指紧紧的插入泥土之中，她的脸色扭曲，一双眼睛更是瞪的几乎要把眼珠凸出来。

        “贱人，你会有报应的……”

        “或许吧。”

        陆锦烟淡淡道，“报应这种东西，我看的多了。”

        “贱人，贱人……”

        方姨娘口中一遍遍的呢喃着，“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你是一个妖怪，你是贱人……”

        她沾满鲜血的十指做出钩子的模样，想要去抓陆锦烟，却被走一一剑挡住，他看着地上的女人，目光微移，觉得很恶心自己的眼睛。

        “等着吧。”

        陆锦烟盯着地上的女人，“我很快就会让你的儿子，让你的女儿，都来陪你，还有你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想来着黄泉路上，你也应当不会孤单。”

        “陆锦烟……”

        方姨娘死死地盯着陆锦烟，混浊的眼睛，她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

        “因果循环，你自己应当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

        陆锦烟轻声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陆锦烟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窗外的暴雨。

        这场雨，下的还真是大啊……

        “在梦里，你，你和陆瑶华，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支配我，你们污蔑我，陷害我，毁了我的一生，我死了，可你们呢，你们安享一世荣华，但这一切，又凭什么？”

        方姨娘睁大眼睛，里面满是恐惧。

        陆锦烟微微叹息一声，再没说话。

        “我们走吧。”

        她对走一说道，转身出门的时候，走一看她身着单薄，犹豫了一会，然后还是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到了陆锦烟的身上。

        陆锦烟微微一愣。

        “小姐，外面冷，小心着凉。”

        走一咬了咬牙，说道，“走一知道走一这样做不对，还望小姐……”

        “行了，走吧”

        走一话未说完，就被陆锦烟轻轻打断道，“不要多说了，我累了。”

        方姨娘看着陆锦烟离开的影子渐渐模糊，而那个死婴，禁闭眼睛的死婴，却在这一刻猛然睁开了眼睛，没有瞳仁的眼睛，全部都是森森的眼白。

        “孩子……”

        她的呼吸越来越紧，直到最后，她的身子软趴趴的恹了下去，在寂静的夜色里再无半点动静。

        陆锦烟回到流香阁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瓢泼的雨也停了。

        “雨没停。”

        陆锦烟轻轻道，“接下来的雨，会更大，更加令人措手不及。”

        她知道，她和陆瑶华从今日起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若是以往陆瑶华还愿意同她作作表面的样子，但是如今，方姨娘死了，陆瑶华绝对会连带着一起崩溃。

        她脱下身上的衣服，递到走一手里。

        “谢谢。”

        一片沉默无声，走一默默的退回到了暗处。

        “你觉得我残忍吗？”

        陆锦烟问道，“那个孩子，是我害死的。”

        “那个孩子是被陆渊踹掉的。”

        走一漠然道。

        “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

        陆锦烟道，“现在想想，我倒的确是很残忍无情。”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是吗？”

        走一第一次用了反问句，陆锦烟沉默半晌，蓦然轻轻的笑了，“你说的不错，是她自找的。”

        而接下来，天还没大亮，就听见从柴房那里传来几声尖锐的惨叫。

        陆瑶华从梦中惊醒。

        “来人，来人啊……”

        昨夜不仅淋了那么久的雨，还在地板上跪了那么久，她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就像要炸开了一般，见半天没有人来，她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

        而这厢，柴房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陆渊得到消息之后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明显整个人都晃了一晃。

        方姨娘倒在一片血污之中，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的瞳孔已经涣散，竟然是死不瞑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陆渊怒吼道，“她怎么会死？”

        “回老爷，奴才，奴才们不知道啊……”

        那两个负责守着方姨娘的人吓得哆嗦不已。

        陆锦烟微微眯了眯眼眸，她对陆渊轻声道，“爹，女儿把医丞带过来了，您别担心，让医丞看看还有没有救。”

        笑话，都成这样的人了还有活路吗？

        陆锦烟却面不改色的说道，“至少，也要弄清姨娘是怎么死的对吧。”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天涯，天涯点了点头，他的眸中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配合了陆锦烟的说法。

        “人已经没气了，是因流产导致血崩而死的。”

        众人哗然，他们不知道陆渊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只当这被宠了这么多年的方姨娘犯了什么大事以至于竟被关进柴房这么严重，如今落得个母子双亡的地步，都觉得真是可惜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年来，陆渊的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

        陆渊踉跄的退后两步，眼睛里惊疑不定。

        “凑什么热闹！全部给我滚下去！”

        陆锦烟厉声喝到，一众人连忙颤颤巍巍的退下了，陆锦烟这才转头对另一个丫鬟说道，“方姨娘血崩而死，我让你去通知二小姐，二小姐呢？二小姐怎么还没来？！”

        “奴婢，奴婢敲了二小姐的门，二小姐，二小姐没反应……”

        那丫鬟吓得一头跪在了地上。

        陆锦烟皱着眉道，“继续，一定要把二小姐叫来。”

        生母亡故，自家亲女却还在屋中安安稳稳的睡大觉，这是有多讽刺？

        陆锦烟瞥了一眼府中那些奴才的神色，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可确定？”

        陆渊神色难看的问道。

        “确定，方姨娘的确是怀了孕，看脉象乃至死胎大小，至少三个月的身孕了。”

        陆渊一下子往后倒去，幸亏被陆锦烟一把扶住，“爹爹。”

        她担忧的说道，“您别激动。”

        “这个贱人……毒妇！”

        他眉目阴狠，连连喘着粗气，“贱人！她死的好，死的该！”

        他很早之前就已经不能生育子嗣，而如今方姨娘却突然怀了孩子，而且已经三个月了，为什么？怎么会？

        除了偷男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陆锦烟在心底冷笑一声，她就知道，陆渊一定会往这方面去想。

        男人在暴怒的情况下都会丧失理智，陆渊也不例外，但是当他回过神后，对于曾经那个爱过的女子，他会心软，陆锦烟知道，这是必然的，所以她干脆下了一剂猛药，干脆在陆渊的心里把方姨娘的形象彻底的毁了，也免得今后陆瑶华用方姨娘的把柄去以亲情要挟陆渊。

        而陆渊脸色形如枯槁，低声喃喃道，“我待她……不薄啊……我那么喜欢她，我那么喜欢她，可她却对我这样，却对我这样……”

        他那么喜欢方姨娘，他把她放在心尖子上，哪怕当初他为了官途不得已娶了宁月淑，但他对她却是一片真情真意啊……

        他也娶了她，虽然只是个小妾，但是他对她，便是连寻常人家的正妻也攀比不上的。

        因为愧疚和爱情，所以他加倍的对她好，加倍的对他们的女儿好，他培养女儿，培养她将来成为一国皇后的品质，他甚至想着，将来要把整个丞相府也留给他们母子三人。

        可是如此，这个女人，他最爱的女人，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她不仅仅是给自己下了绝育的药，眼前的一切证据，更是证明了他爱的女人，给他带了绿帽子，甚至于要把另一个屎盆子也扣在他头上。

        养了一个就已经够了，难道还想让他去养一个吗？

        陆渊突然像疯了一般，他冲上去，一脚又一脚的狠狠踹在方姨娘已经冷却，已经僵硬的身体上。

        陆锦烟被他的动作微微吓了一跳，随后她冷静下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陆渊的疯狂。

        “烟儿……”

        身后传来宁氏的声音，陆锦烟转身扶住宁氏，一边把她往回推，一边有些责备的说道，“娘，这么冷的天气，你不该出来的，快回去，宋嬷嬷，快，带着娘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能看的。”

        宁氏显然也有些发愣了，她想不到眼前那个疯狂踢着方姨娘尸体的人会是曾经那个方姨娘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要闹的整个后院都鸡犬不宁的陆渊。

        “娘，赶紧回去吧。”

        陆锦烟说道，而宋嬷嬷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也连忙扶着宁氏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点。”

        宁氏不放心的嘱咐道，陆锦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而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爹，爹你在做什么？！”

        那个所谓的艳冠帝都的美人陆瑶华盯着疯狂的陆渊愣住了。

        她无法把面前这个对着尸体发疯的男人和平日里对自己温柔和蔼的父亲联想到一块。

        “二妹你可算来了，丫鬟都唤不醒你，可急死我了。”

        陆锦烟看到陆瑶华，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淡淡道，“方姨娘在昨夜流产而亡，你去看看她最后一面吧。”

        “轰隆”——陆锦烟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她怒道，“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娘昨天还好好的！”

        那么……那个被拳打脚踢的尸体，是她娘？

        陆瑶华面纱下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爹？！”

        她嘶声道，“爹，你快住手，那是我娘啊！”

        陆渊丝毫没有搭理陆瑶华的意思，他踹的累了，只在一旁呼呼的喘着粗气，怒声道，“把这个贱人丢进乱葬岗，我不想见到她，再也不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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