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考了一个题。
这个题其实是一个很常规的题。
可若新帝纯心为难人,这个题就不是选择题,而是会变成任一题,不管选择左还是右都会错。
“左向为尊,尊贵的人自然会迈左脚入门!”
张学舟也不做简单的选择,而是反向给予了新帝一个选择。
若对方愿意认为自己低贱,非得拿右脚迈门槛,那他也没辙。
“你这个回答有点意思!”
新帝认为张学舟能言善辩,会出一些馊主意。
眼下再次上门,这家伙果然一如既往。
这个回答让他很满意。
新帝寻思了两秒,而后左脚抬起迈过了门槛。
“听闻你会相命?”新帝问道。
“这是学士这个月校考的第二道题吗?”张学舟低声问道。
张学舟询问还真难住了新帝。
皇太后和新帝探讨了很多,新帝也经历了皇宫宴席。
他隐隐觉察出了种种不对劲的情况。
仿若风暴前夕的雨燕,新帝只觉一场风云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某个地方被引动,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会产生。
而作为风暴的中心,新帝觉得自己绝对不好过。
哪怕他让自己舅舅田蚡去动用妄语迷惑淮南王,又预备了淮南王入长安城觐见之后立刻启动祭拜高祖皇帝之行,他心中也觉得不安。
新帝总觉得自己有些地方疏忽了。
但皇宫中的大小事何其复杂,这哪是外人可以随意得知。
新帝将目光放向了预测未知的相术。
他当下面对的就是先踏左脚还是右脚的问题,不论他踏出哪一只,新帝都有可能犯错。
张学舟的回应很好,但新帝觉得依旧差了一点点,让他难于借鉴到自己需要寻觅的方向。
“算第二道题”新帝最终点头承认道。
“那我一共要回答多少道题?”张学舟问道。
“一个月一道题,一年十二道题,如果你今天回答的问题足够多,接下来的月份都不用答题了”新帝简单明了道。
“那我会一点点”张学舟承认道:“我就是随便学了一点点相术,还投靠了您,您不会按秦制拿火烧死我吧?”
“不会!”
新帝摇摇头。
他跟随张学舟而行,目光又扫了扫在厨房打架的男女,只觉张学舟这儿也不是个清净之处。
随着张学舟进了待客的大堂,他接过了张学舟待客的清水。
一碗清水下肚,新帝只觉自己的心都凉透了。
“那咱们问第三个题!”
眼见张学舟又勤快添了水端过来,这让新帝迅速进入了提问环节。
“如果我让你相命,你能相吗?”新帝问道。
“相术七分全靠蒙,我能相命,但真不真就是另外一码事”张学舟回道。
“你这本事差了点!”
张学舟似乎回答了,但似乎又没回答。
新帝得到了答案,但这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相术有七成错误率,那他信了相术犯错的可能性极高。
这让新帝将欲要请张学舟相命的念头收了回去。
“第四题”新帝开口道:“这个题要回到秦二世的过去,如果秦皇驾崩后,秦二世还不曾取得斩蛇剑,也不曾伪造诏令赐死扶苏太子,而此时的扶苏太子忽然从北境回了咸阳城,对方甚至获得了大量朝臣文武百官的忠心,能直接进行皇位的接替,你说秦二世该如何做才能确保自己继承皇位?”
“扶苏太子仁义,他是不会杀秦二世的”张学舟道:“秦二世当不成皇帝,他就只能慢慢熬,熬到扶苏驾崩,而后才用手段获取皇位当秦三世!”
“你这个回答……”
秦二世不是新帝,这让新帝取题是难于完全契合自身。
他似乎琢磨到了一些关键之处,但又没有完全琢磨明白。
“如果秦二世一刻也等不了,他就想着当时做皇帝呢?”新帝皱眉问道。
“那他只能去地下做皇……哈哈,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见到新帝瞬间变化的面色,张学舟只觉新帝出题也太复杂了。
如果不是文翁郡守和董仲舒讲解过一些历史,张学舟对百年前的朝代缺乏了解。
他哪能知晓当时的大秦王朝是什么情况,又有哪些是可利用的条件。
他甚至连咸阳城都没去过,想做个马后炮都不够资格。
“如果急于求成,秦二世当时登上皇位的唯一方式可能是构陷”张学舟摊手道:“如果能寻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力撑,又能取得扶苏太子不利证据,秦二世可以试图将扶苏太子定性成谋逆者,将秦皇的死因归结于扶苏太子,从而有一点点可能!”
“构陷扶苏谋逆弑杀秦皇?”
新帝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终于看清楚了局势,也想通了一个破局的关键。
淮南王遵循旧制来长安城觐见,一切都做得合理合规。
这其中只要淮南王和太皇太后结交稳定,太皇太后就有可能偏向淮南王,甚至在朝廷再次动荡时让淮南王入驻朝廷稳定一切。
如果规避掉淮南王入主未央宫的可能,除了让淮南王行为逾越规矩,他还得解决最重要的一环。
只有破坏了太皇太后的念想,淮南王才能出局。
‘构陷’是一个很好的应对方式。
太皇太后不喜景帝喜梁王,感觉对梁王亏欠诸多,而新帝就是要在太皇太后那边‘构陷’淮南王,让太皇太后产生误判。
“淮南王敬献《鸿烈》来给朕制造麻烦,乱朕的心思,殊不知这才是你麻烦的真正根源!”
淮南王在运术上的造诣越深厚,就越有可能与梁王之死相关。
新帝也不需要进行直接说明,只要拿《鸿烈》去太皇太后那边不断称赞淮南王,偶尔间又提及淮南王运术可诛杀万千里之外修运术者。
但凡说的多了,太皇太后就有可能产生联想。
只要看到太皇太后变了脸色,又或将新帝赶出来,新帝觉得事情十有八九可成。
如果太皇太后装聋作哑,新帝也只能将梁王和淮南王拿出来对比,又提及两者运术之争的可能性。
他定下心来,只觉此行相命的事情不曾做,但事情倒是寻思得明明白白,也有了大致的破局可能。
这让新帝极为满意。
“等到明年开春,你随我出去走走”新帝满意道。
“走走?”张学舟眨眼道:“就咱们两个出去走走?”
“应该有几百人”新帝寻思道:“亲近我一些的人都会带上,你们也方便认识一番!”
寻思到被强行安置在未央宫扮演自己秉烛夜读《鸿烈》的韩焉,又有斗败淮南第一剑的卫青,再到眼前乱出馊主意的张学舟,新帝只觉自己手底下还是有一些能人。
但凡好好发展一番,让他这批人有五到十年的成长期,朝廷的一切就能大致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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