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小婉想要给路璃打个电话,但犹豫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将号码拨出去。

        关于路璃的工作安排,资料上写的很详细,具体到了每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这是广茂高强度压力下的固有作风，自然也是姚慕堇本人的惯有的特点。李小婉用了整个下午,查看了网上关于广茂和姚慕堇的新闻讯息。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个难缠的公司，因为公司里有个难缠的女人。

        时间接近六点,李小婉关了电脑。她的指尖抵在眉间，身子伏在桌上,停顿良久，才起身走向卧室。事情比想象复杂的多,因为路璃，或者还因为别的什么。李小婉立在衣柜前，眼里看的是衣服，心里想的却比柜子里的衣服多得多。

        这会儿，姚沁已经等在了浪琴湾西餐厅的门口。

        “她会不会不来？”姚沁捏着手心，向远处张望。她不晓得李小婉该从哪个方向来，却控制不住地期盼。这该是第一次约会，光光想想就叫她的心难以安定下来。

        “嗨，姚沁！”突来的轻唤响起。

        “呀，珊珊！”姚沁转头便瞧见了穿着工装的人儿。

        “你在等人吗？”文珊笑着问，冲姚沁做了个鬼脸：“穿这么漂亮，在等男朋友？”

        “别乱说，我哪里的男朋友。你呢？还在家里帮忙？干的怎么样？”姚沁拉住文珊的胳膊，亲昵地笑起来。她与文珊在大学生时是极好的朋友，毕业后各自忙着工作，见面少了。这日巧逢，两人都掩不住高兴劲儿，相互打趣起来。

        “哥哥在教我，最近在捣鼓保险柜，学起来还挺有趣的。”文珊脸颊泛起微红，捏了捏手里的工具箱，问道：“你还没说你在等谁呢？”

        “我……”姚沁羞涩地摸摸耳朵，低下头嗫嚅。

        李小婉很远就看到了姚沁，见她在跟个女孩儿说话，脚步就慢了下来。此刻，刚好走到姚沁旁边，打招呼道：“看起来，我应该是没有迟到。”

        “小婉姐！”姚沁兴奋地喊起来，脸不觉都红透了。

        “你好，姚沁。”李小婉温温和和地说，面上露着微笑。

        姚沁几乎被这恬淡的笑容迷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小婉，连大气都不敢出。隔着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李小婉精致的妆容，配合青白相交的漂亮裙子，映衬得李小婉的气质高傲又柔情。

        “我还有事，姚沁，我先走了。”文珊在旁边轻声说。

        “一起吃晚饭吧？”李小婉接口说道：“你是姚沁的朋友吧？”

        文珊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了，犹豫着要不要赶紧离开。

        “再忙也要吃晚饭，不是吗？”李小婉劝道。

        李小婉这么说，姚沁有些失望。她本意以为这应该是两个人的约会，但文珊并不是外人。既然李小婉开口了，她便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于是笑嘻嘻地对文珊说：“小婉姐说的对！难道你要减肥吗？吃了饭再去忙！”

        “那，那好吧。”文珊咬着嘴唇应道。

        见文珊答应，李小婉松了口气。姚沁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些不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与她看路璃的时候，是那么的相似。此时，这样的眼神让她害怕。她安慰自己，许是她多心了，姚沁对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但心里还是分明地不安定。

        姚沁和文珊坐下来一直谈着上学时的旧事，让气氛显得非常活跃。

        “我去下洗手间。”李小婉礼貌地朝那两人欠身，说道。

        浪琴湾西餐厅，廊道。

        “姚总，电视台的台庆定在下个月初，已经向您发出了邀请。”王秘书跟在姚慕堇的身后，像个自动播报机，边说边戳着她的平板：“明早您有三个会要开，最早的会议我帮您安排在了十点二十，争取三十分钟完成，但可能很紧……”

        “效率是企业生存的法宝，不要跟我说可能大概也许！嗯？”姚慕堇截断了王秘书的播报，语速更快地说道：“所有不必要我亲自决定的事情，都不要拿到会议上来说！你回去查看下会议内容计划，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还有，告诉管理层，自己不能处理的问题拿到我这里来，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失责走人！广茂不是垃圾收购站！”

        “是是！姚总！”王秘书点头如捣蒜。

        “另外，我……”姚慕堇话到一半，忽地停住了。

        李小婉的路走到一半，也停住了。

        “姚总？”王秘书怯怯地唤道。

        姚慕堇抬手止住了王秘书的声音，她在看李小婉。虽然隔了几米，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是李小婉。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可以收拢住李小婉全部的姿态，然后妥善地纳入到姚慕堇的眼里。只见李小婉独自立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立在那灯光昏暗暧昧的地方，青白的裙子在光影中幻化了颜色，仿佛斑斓。

        李小婉自然也是看见了姚慕堇。她刚想说话，就见姚慕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时哑口，便独独立着，任由姚慕堇这般打量自己。那眼神经历了空间的折射，变得十分的不明。像是欣赏，又像是轻视，或者挑衅？李小婉无法理解，就像她也无法理解自己静默站立的选择。她本可以大方地走过去，但她没有。

        “你是来勾引我的吗？”姚慕堇终于先开了口。语毕，走到了李小婉的面前，又笑着重复了一道：“你是来勾引我的吗？”

        “姚总真会开玩笑。”李小婉没有笑，冷冷地说。无论姚慕堇的玩笑是不是玩笑，她都觉得丁点儿都不好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姚慕堇依旧笑着问，但笑容显得莫测。

        “难道不是吗？”李小婉板着脸反问道。

        “不，我没有开玩笑。”姚慕堇摇摇头，又朝李小婉贴近了两步。这两步使得她与李小婉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完全感触。她想更近些看李小婉，尤其是看这张冷傲的脸，但李小婉却倏地别过头去，竟叫她扑了个空。

        “姚总真幽默。”李小婉将视线投向旁边的油画，只看得清模糊的色块，看不清勾勒的线条。但比起姚慕堇放肆的直视，她宁可去瞧那些瞧不清的颜料。

        “你真是不幽默，”姚慕堇索性凑到李小婉的耳边，轻声笑道，“我是在赞美你，你没有听出来吗？你今天非常漂亮！”她没有说什么飘渺的形容，单单就是漂亮。李小婉印入到她的眼帘，漂亮足以说明那一眼的风景。姚慕堇有些得意自己的说法，得意地等待李小婉露出羞涩的表情。

        侍应生从廊道穿过，惊异地频频回头，瞧这一对靠得过分紧密的客人。

        王秘书很焦急，她想要走过去提醒姚慕堇，姜苏安和经纪人还在楼上，而相约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现在的状况叫她不敢走过去。

        “谢谢姚总的赞美，您也很美。”李小婉礼貌地回击了“漂亮”，态度依旧像是凉水。她在想网络上那些资讯，心里暗叹，果然姚慕堇是个难缠的女人。这个难缠的    ...

        女人此刻正在缠着自己，这玩笑开的真过分。

        “我美？你都没有正眼瞧过我，就说我美？”姚慕堇兀自蹙眉笑了起来，完全不理会路过的其他人，以及她的王秘书。与李小婉的周旋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就像李小婉这个人。很特别，很漂亮。其他的词，姚慕堇暂时还没有想到。

        李小婉被说得哑口，她确实没有正经地看过姚慕堇。但姚慕堇长什么样子，她倒心里有数。恍惚的光落在她和对方的身上，鼻息里有些淡淡的花香，到底是廊道上摆着的鲜花在散发香味，还是姚慕堇在散发着香味，李小婉有些分辨不清。

        “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以慢慢看清我，嗯？”姚慕堇不恼，发梢落在李小婉的肩窝，唇瓣贴上了李小婉的脸颊，只轻轻擦过，便立即收回，嘴角勾起弧度：“我想你不会失望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姚总，来不及了……”王秘书见缝插针，赶忙提醒道。

        “我知道。”姚慕堇冷下声音回答。语毕，身子抽离开来，与李小婉擦肩，走向了廊道尽头的拐角。

        等到姚慕堇已经没了踪迹，李小婉才整个儿回过神来。她呆立在原地，诧异与郁闷非常难得的通通写在了脸上。她的脸颊上甚至还残留下了姚慕堇唇膏的香气，像是对于刚才那一记亲吻的证明。李小婉不由地大口喘气，手扶到墙上，像是消耗了过多的体力，虚弱的厉害。

        与一个妖精对峙，通常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

        “小婉姐，你没事吧？”姚沁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小婉的身旁，关切地问。

        “我没事的。”李小婉努力克制着自己，艰涩地笑起来。

        “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姚沁见李小婉脸色发白，担心极了。

        “不碍事的。”李小婉深吸口气，使自己的笑容更加柔和自然些。

        等到姚沁与李小婉回到餐桌，牛排已经摆放好了。

        “小婉姐，你多吃点！”姚沁热情地招呼道。

        “谢谢，你们也是。”李小婉点点头，身体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她总觉得侧脸发烫，像有火烧，但指尖触到的却明明是凉凉的皮肤。这种错觉让李小婉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抬不起兴致。

        同桌的文珊和姚沁倒兴致高涨，一直有说有笑，吃的很是高兴。

        “原来你在这里！”

        李小婉一怔，肩上忽地多了分力气，压得她连颤栗的时间都没有。

        “姐姐？”姚沁惊呼。

        “原来是跟小沁吃饭，三个人。”姚慕堇立在李小婉的身后，双手捏着李小婉的肩头，说着话便弯下腰来，在李小婉的耳边继续道：“我突然想到，你穿这么漂亮会是跟谁一起吃饭呢？所以好奇下来看看，不介意吧？”她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

        “让姚总费心了。”李小婉板正着脸，冷声冷气地说。

        “不客气！”姚慕堇一字一顿地说，说完直起身子，看向姚沁和文珊，“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李小姐配合，没有意见吧？”

        “姐，我……”姚沁皱了眉头，满脸不悦：“现在是下班时间！”

        “广茂没有下班时间。”姚慕堇定定地注视着姚沁，脸上笑容不减，语气虽是柔和的，却不容置疑。

        “姐，你真是……”姚沁气急，恨恨地瞪了姚慕堇一眼：“不近人情！”

        姚慕堇并不理会，手仍搭在李小婉的肩上，顾自低头问道：“你呢？也是这么想的吗？不过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上了楼才想起，你已经是我公司的员工了，我需要你的配合，在工作上。”

        “好，没问题。”李小婉肃然道，回眸看向姚慕堇：“工作上，我可以配合。”

        “其他方面，我想你也会愿意配合的。”姚慕堇挑眉笑道，伸手拢过李小婉长长的头发：“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自信。”李小婉站起身，直视姚慕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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