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过子时，可他却辗转难眠，因为帝恒在白天的时候找到了他。

        并且，帝恒向他表露了他对十一的心意。

        当时尚是少年的帝恒，姿容俊雅，气度不凡，无论是心性还是悟性，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天才。

        他与他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来求学数年，不知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向他表露过心意。

        但他始终都是淡漠应对，唯有在面对十一的时候，他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一些苗头。

        所以，当帝恒同他表露心意，并询问是否可以容他追求十一的时候，他虽然心中抗拒，却还是强迫自己点下了头。

        帝恒当时神色就有些古怪，还特意同他说道：“大师兄，你当真……觉得我跟阿瑜很般配？”

        他当时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然后，帝恒就说：“既然大师兄这般觉得，那我便放心了，师兄也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阿瑜。”

        他当时心里很乱，并没有仔细听帝恒的话。

        现在重新回想一下，他觉得，帝恒当时好像是还说了一句话。

        但那句话到底说了什么，他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从那以后，他跟十一就越来越远了。

        最后，他亲眼目睹着他们的感情一路升温，直至最后，谈婚论嫁。

        他也亲眼看着十一对着帝恒娇嗔低语，亲眼看着十一每晚悄悄溜出去与帝恒见面……

        他当时觉得这样不妥！

        于是，他私下找到帝恒，制止他私下跟十一见面这种行为。

        但是，帝恒当时却反问他：“师兄，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我爱十一，十一爱我，我们想每天多待在一起些时间，有什么错吗？”

        “况且，师门也并无规定，同门不得谈情说爱，不是么？”

        帝恒说得一脸坦荡，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帝恒见他沉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又继续道，“莫非，师兄阻止我与阿瑜见面，是因为师兄你……”

        “没有！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是我管束过多了，以后，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便就是。”他当时直接打断了帝恒的话。

        此后，他哪怕再觉得不妥，但只要看着十一每天开开心心的，他也就慢慢释怀了。

        直到后来，神都有变。

        帝恒下山回神都，十一担心他，便跟着一同下了山。

        师父不想沾染权位纷争，所以便打算关闭山门。

        而他，在山门关闭之前，还是放心不下，决然冲下山去。

        他没想别的，只想保护他的十一。

        在他当时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家中嫡系一脉，就他一名独子。

        余下的堂兄弟姊妹们，无论是天赋还是声望，都不及他。

        所以，他回到神都后，便无法再摆脱他身上肩负着的，离氏一族的重担。

        他成了离氏少主，而在帝恒夺位之战中，他也是他最信任的前锋。

        一直以为他无心发展家族的老父亲，在临死之时，终于欣慰地拍着他的手，说他终于成熟了，终于能担起家族的重担了。

        可没有人知道，这担子在他的肩上，压得他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

        平定天下的那一刻，帝恒提出让他娶一名世家女。

        他明白，这是他巩固帝位的手段之一。

        他不想娶妻，便决然拒绝。

        可第二天，他便“巧合”地在宫里一场宴会上，遇到了十一。

        那天，站在十一身边的女子，便是后来的离阳王妃。

        王妃很漂亮，也很温柔娴雅。

        但他不爱！

        可十一却看着他，皱眉道：“师兄，如今局势已定，我和阿恒也已经成婚了，我也希望师兄的身边能有亲人相伴，芷芸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不妨跟她接触一下试试，或许……这便是你命定的姻缘了呢！”

        他看着十一的目光，唇边掠过一抹苦涩。

        那次宫宴，帝恒喝醉了。

        他在送帝恒回寝殿的路上，帝恒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拧着眉头问他：“师兄，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阿瑜？”

        他震惊地僵在了原地，就仿佛那个一直被他藏在心底里的秘密，突然之间就被一个最不该知道的人给揭开了一样。

        他内心慌乱无措，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帝恒知道了这一切，会影响他和十一的感情。

        于是，在第二天，他便亲自向帝恒求旨赐婚。

        新娘便是后来的离阳王妃。

        他当时一心只考虑到十一的幸福，却忘了，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一瞬间，注定辜负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十一眼光不错，帝恒选人的手段也高。

        芷芸是个很好的女子。

        身为大家闺秀，她却没有千金小姐的娇纵脾气，性情温和恬静。

        她能把府里所有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能接受他对她相敬如宾却没有一丝情意。

        他以为，她求的或许就是一个安稳。

        于是，心中有愧的他，离阳王府里，除了她以外，再无姬妾。

        从他成家以后，他同十一便更少见了。

        他不想引起帝恒对十一的猜疑。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考虑了十一，却忽略了身边的那个默默承受着一切，替他隐瞒着一切的枕边人。

        他们成婚数十年，并未有过亲密的接触。

        直到那一日，芷芸不知为何，突然半夜醉了，抱着一坛酒，闯进他的书房，红着你，红着眼，死死地抱着他，跟他诉说她的情意和委屈。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为了一个女人的幸福，却把另一个女人带进了火坑里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堪。

        那一晚，他决定同芷芸和离，以自己不能人道为名，给足她颜面，放她自由。

        可芷芸却在听到他这一番话后，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像是疯了一样地，伸手扯住他的领口，嘶声质问：“王爷！妾身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为何要这样羞辱于我？我知道你心中装着旁人，也知道你娶我实属无奈之举，但……但我心悦你已久，我以为，嫁给你以后，朝夕相处，你眼里总会慢慢有我。

        可我还是错了，我错估了你心中那人对你的重要性！

        妾身真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你为了不背弃你心中所爱的那个人，便宁愿自毁声名，也不愿同我再继续演下去了么？”

        “我就这般……让你厌恶，让你避之不及？”

        芷芸的控诉，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芷芸哭着饮酒，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不停同她道歉，表示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说自己只是不想耽误她……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一坛酒很快便去了大半。

        他担心她喝太多伤身，便将酒夺过。

        恰好当时他心绪难平，就着那坛酒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可谁知，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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