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晋惠公夷吾兑现了他承诺的条件,秦穆公便将他放回了晋国。
夷吾一回到晋国便向郤芮打听重耳的情况。他说:“这一个多月来,我最担心的是重耳趁机回国。好在他没有动这个脑筋。”
郤芮说:“主公要是担心这个,那就派人把重耳杀掉,从此永绝后患。”
夷吾问:“重耳现在藏于何处?”
郤芮说:“我听说他逃在狄国。臣建议派勃鞮将军去抓他。”
夷吾听到勃鞮的名字,笑起来。因为当年在他和重耳外逃的时候,晋献公就是派勃鞮去抓他们的。他觉得勃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马上传令,将勃鞮找来,布置了任务:
“寡人听说重耳在狄国,他手下汇集了一批能人,欲图造反。勃鞮将军,寡人命你去查一查他的下落,务必将他捉拿归案。”
“主公,这重耳出去十多年了,如今的消息只是传说,要找到他谈何容易啊。”勃鞮为难的说。
“哼,再难也得把他抓回来。当年,先君献公派你去抓他,你就没有完成任务。这一过,我可是还给你记着的。如今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勃鞮一听这话,心中焦躁起来。他辩驳说:“当年,先君献公的指令不但是抓重耳,其实也要捉拿主公您的。重耳是跑掉了,可主公您不也跑掉了吗?”
夷吾见勃鞮提到当年的事,心里别扭,没好气的说:“寡人当年去了梁国,别说你,随便什么人都找不到。可重耳是在你的眼皮下跑掉的。你如何说得过去?哦,你不是还刺了他一剑吗?”
勃鞮不敢多言,只好顺着夷吾的话说:“是,可惜那一剑只穿透了他的袍服,没伤着他。”
夷吾不耐烦的说:“过去的事不提了。如今命你去捉拿他。寡人就给你一个原则,只要找到他,不需要活的,把他的头提回来便可。”
郤芮插话说:“勃鞮将军,这可是你洗掉污点的机会啊。”
勃鞮拱手说:“勃鞮遵命。”
晋惠公夷吾安排勃鞮去抓重耳的消息没有逃过晋国大臣狐突的耳目。狐突的两个儿子狐偃、狐毛都一直跟随重耳在外。因此,狐突立刻差了一个心腹,把消息传给了远在狄国的狐偃和狐毛兄弟,叫他们通知重耳。
此时的重耳已经在狄国住了十二年。晋惠公上台后,对朝廷进行了反复清洗。晋国朝廷中一些有才干的人纷纷逃出来投奔他。他的身边渐渐的聚集了一批人才,在史书上留名的主要有这样几个人:狐毛、狐偃、赵衰、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等人。这些人跟着重耳长期的住在狄人的地盘上,都已娶妻生子,过起了像狄人一样的游牧生活。
重耳娶了一个赤狄美女,名叫季隈。赵衰娶了季隈的姐姐叔隈。两人都生了儿子,他们同狄人一样,放牧、打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虽显粗狂,但也自由自在。
但是,这样的平静被晋国大臣狐突的一封信给打破了。狐毛和狐偃接到信,打开一看,内容是:
“晋侯已派勃鞮出来,意在刺杀重耳。数日之内便至狄国,尔等尽早提防。”
狐毛、狐偃赶紧拿着信去找重耳。三人拿着信,紧急商量,最后决定还是逃。
往哪儿逃呢?
狐偃说:“最好去齐国。齐侯上了年纪,但终归是霸主。去齐国比较安全。还有,这些年齐国的老臣死了几个,他们正需要人。公子去投齐国,正是恰逢其时。”
重耳说:“好,就去齐国。你俩去通知其他人,叫他们赶紧收拾行装,明天就走。”
当晚,重耳与季隈缠绵半宿,依依话别。他对季隈说:“夷吾派勃鞮来刺杀我,这里待不住了。我明天要出去躲一躲。其他人也跟着去。”
季隈问:“你们去哪里?”
重耳说:“行踪不定,可能到秦国去,也可能到楚国去。总之,哪里安全就往哪去。”他唯独没说去齐国。
季隈噙着泪说:“你们要出去多久?留下我,还有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我们怎么办?”
重耳愣了一愣,半晌才说:“去多久,我说不清。哎……要是二十五年我不回来,你就嫁人吧。”
季隈听了这话,眼泪当即掉下来。她说:“我今年二十五岁,再过二十五年,我就是老太婆了。你还说叫我嫁人?哎……你就放心去吧。我守着两个孩子,等你回来。”
第二日,重耳早早起来,叫他的总管头须赶紧收拾东西,把该带的钱财全部带上。又叫他的车夫壶叔去选马套车。刚刚吩咐完,就见到狐毛、狐偃兄弟俩慌慌张张的跑来,他们告诉重耳,父亲狐突又来信了,说是勃鞮提前行动了,叫他们赶紧跑。重耳一听这消息,头皮一紧,眼前不由的浮现出当年勃鞮在河边刺他那一剑时的情景。他当即决定,马上就走。
狐毛问:“要不要等等其他人?”
重耳说:“勃鞮是奔我来的,其他人什么时候走都不要紧。咱们得先走。”
于是,重耳叫壶叔驾车,同着狐毛、狐偃先行出发了。
重耳一走,他手下的那帮人也慌了神,他们都草草收拾一番,陆陆续续的来追赶重耳。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偏偏不见头须赶来。他们只好先停下来,派魏犨飞马回去看个究竟。半天后,魏犨回来报告说:“有人看见头须装了一马车的东西出来了。可是,我们却不见他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衰叹口气说:“头须八成是卷了金银,跑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头须是管钱的,他一跑,这伙人就变成了囊中羞涩的难民。大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精神,都呆呆的坐在原地。
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众人看时,正是重耳。他说:“经不起考验的,跑了也好,留下的都是好汉。钱财算什么?有我们这些人在,还怕走不了路嘛?将来,咱们都会有用不完的钱。走吧。”
狐偃说:“公子说的对,这里留下的都是有一身本事的人。咱们继续走。”
这么一说,士气振奋起来,一群人接着赶路。
几天后,重耳一行进入卫国。卫文公毁听说来的是一个逃亡的公子,又想到当初在楚丘筑城的时候,晋献公没有来帮忙,于是下令关闭城门,不予接待。重耳等人只好绕着卫国都城走了一大圈,然后悻悻而去。
一路下来,钱也花光了,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家忍着饥饿继续赶路。
又走了两天,他们来到一个叫做五鹿的地方。此时是正午,有几个农夫蹲在田边吃饭。这群人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饥肠辘辘的看着,直流口水。想买点,没钱。想走,又迈不开步子。重耳忍不住叫狐偃去要点东西来吃。狐偃拖着步子就去了。也不知道狐偃给庄稼汉们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汉捧着一块土疙瘩慢慢走来。
老汉走到重耳面前,捧着土疙瘩,往重耳跟前一递说:“吃的没有,只有这个。”
魏犨火爆,跳起来就要打。重耳的眉毛也竖了起来。眼看魏犨就要动手。狐偃跨上前去,拦住魏犨。一转身,接过那老汉手中的土疙瘩,对重耳说:“要弄点吃的,其实不难。要得到一块土地,那可不容易。这个老汉送来的正是土。这是吉兆啊!我们应该恭敬的接受才对。”
重耳反应过来。他干笑一下,向老汉拱拱手,便带着众人继续赶路了。
数日后,他们连续走了十几里,人困马乏,实在走不动了。正好前面有条小溪,众人便奔了过去。一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立刻东倒西歪的在地上躺了一片。
介子推缓了缓气,便起身去找吃的。重耳浑身乏力,将脑袋枕在狐偃的大腿上昏昏欲睡。狐偃靠着树根上,半眯着眼,看着同伴们四处寻找野菜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有人给重耳端来一碗野菜汤,重耳喝了一口,苦中带涩,难以下咽。他便不喝了。狐偃说:“公子哪受过这种罪啊,真委屈你了。但是现在没法,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重耳说:“算了,你们喝吧。我躺着就行。”
狐毛说:“赵衰又落在后头了。他的牛皮带子里还装着半袋剩饭呢。怎么老是落在后面?”
魏犨说:“别指望他了。那点剩饭还不够他自己吃呢,你就别惦记了。”
两人说了几句,便纷纷起身去喝野菜汤了,只有重耳还躺在树底下。一锅野菜汤很快被分完。大家依旧回来,东倒西歪的在树下休息。
这时候却见介之推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他一瘸一拐的,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介子推走到重耳面前,将那碗汤递过去说:“公子,一碗肉汤,我弄的。我已经吃过了。这些拿来给公子,聊以充饥吧。”
重耳一见肉汤,问也不问,端起来就喝,其中还有几片肉,一并的吃了下去。吃完后他才问:“这肉汤是怎么弄来的?”
介子推苦笑一下说:“这个,是我大腿上的肉。”
众人全都望着介子推。有人感动的热泪盈眶,还有人悄悄说,介子推的忠心谁也比不上啊。
重耳流着泪说:“我这……真是无以为报啊。你这么对我……”
介子推说:“我只求公子能够回到晋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这点……算不了什么。”
此时,落在后面的赵衰赶到了,他将竹筒中的剩饭倒入锅中,加上水,煮了一锅清汤寡水的稀饭,然后一人一碗,大家总算填了一下肚子。
重耳等人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一程一程的赶路,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齐国。
齐桓公见重耳相貌堂堂,言谈举止气宇轩昂,手下那帮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的样子,他非常高兴,立刻令人大摆宴席。
酒至半酣,齐桓公愈发欣赏重耳谦虚稳重的派头,他觉得重耳将来肯定有出息,于是便问:“公子的家眷怎么没带出来?”
重耳说:“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再说,这一路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就顾不上了。”
齐桓公说:“大丈夫岂能无妻?这样吧,我给选一个。”
重耳巴不得攀上齐桓公,所以赶紧离席,深深作了个揖,连声称谢。齐桓公已经喝高兴了,趁着酒劲,随口许了一大堆赏赐。
宴会结束,齐桓公派人送来了赏赐的清单:重耳及手下,每人一间房子,一辆马车。总计下来,共有二十辆马车,八十匹马,另外还有一些金银。
半个月后,齐桓公又挑了个本家女子,正儿八经的嫁给了重耳。
重耳感激不尽,对手下说:“霸主的气魄就是不一样。我算是开了眼界了。不服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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