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阖闾也想打楚国,只是他要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是不像伍子胥和伯嚭那样,心怀仇恨,火烧火燎的。他一直很谨慎。阖闾认为,以吴国的实力,完全可以和楚国一战。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楚国的属国太多,他怕遭到群起而攻之。而今,十八国诸侯伐楚这件事情让他看到,楚国确实弄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了。战机就在眼前。
等到孙武来了,阖闾立刻招呼他就坐。然后叫伍子胥把进攻楚国的利弊说了一遍。完了,他问:“孙将军,你怎么想?”
孙武说:“囊瓦正在打蔡、唐两国,楚军的精锐差不多都被他带出去了。郢都空虚。这是一个绝好的战机。”
阖闾说:“既然孙将军也同意打,那么,咱们就商量一下打的办法。”
伍子胥想说话,阖闾用手制止了他。然后点名叫孙武说。孙武想了想,然后说:“我提一个办法。然后大家一起来完善。”
伍子胥说:“孙将军快说。”
孙武说:“楚国地域辽阔,兵力和物资都很充足,不能和他们打持久战,也不能把自己陷进去。要打,就得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速战速决。”
阖闾点头说:“你说的对。请问,战策如何?”
孙武说:“分兵两路。一路以援救蔡国为名,沿淮河北上,先解蔡、唐之围,再合吴、蔡、唐三国兵马,从东北向西南急进,以出其不意之势,迅速拿下楚国北面的三个关隘大隧、直辕、冥厄,然后绕过大别山,直抵汉水北岸,逼近郢都。”
孙武一口气讲完,停了一下。伍子胥急切的问:“还有一路呢?”
孙武说:“另一路从南向西打,破青苔关和松子关,经深山密林向汉水挺进。两军在汉水会师,然后总攻郢都。这南北两路可以遥相呼应,成夹击之势。”
阖闾拍掌说:“孙将军真神。就这么打。”
伍子胥也说:“此计甚妙。”伯嚭也跟着附和起来。于是一个进攻楚国的策略就这么定了。
孙武说:“楚国北部地广人稀,防守薄弱。我们把兵力集中在北面,楚军主力必然向北调动,然后我南路军可以趁虚而入。南北同时受攻,楚国人必然首尾不能兼顾。”
伍子胥补充说:“北路军进攻的时候,不要一味向前,应该或进,或停,或退,这样一来,楚国人必然被迷惑,他们定会两面应付,疲于奔命。”
阖闾说:“具体的作战,你们再仔细商量商量。明日我们几个再拆分一下,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公元前506年,阖闾亲自挂帅,任命孙武为大将,伍子胥、伯嚭为副将,令阖闾的胞弟夫概为先锋,发水陆之师3万余人,分南北两路先后开拔。就此挑起了吴、楚大战。
北路军是主力,由阖闾坐镇,孙武和伍子胥指挥。向蔡、唐两国进发。南路军由阖闾的胞弟夫概率领,直扑楚国的青苔关。
且说阖闾这一路。他们一路走一路散布消息,只说是为救蔡、唐两国,要驱逐楚军。十日后,北路军进入蔡国。楚军连战皆败。
囊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见吴军来势凶猛,且自己又兵于蔡、唐两地,料想不敌。于是他便迅速收拢了兵马,同时放弃了占领的几座小城,急忙向回撤。吴国军队只用了三五日的时间,便收复了被楚军占领的城池。
蔡昭侯和唐成公带着礼物来迎接阖闾,杀牛宰羊,大犒三军。阖闾叫他们调集全国的兵马加入到讨伐楚国的序列中,这两个国君欣然同意。于是,吴军休整一日。孙武合三国之兵,以急行军的速度杀向了楚国的大隧。
正如孙武说预料的那样,楚国人根本没想到吴国会进攻楚国,因而大隧、直辕、冥厄三道关隘防守松懈,吴、蔡、唐三国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关而入。
三国大军长驱直入,进抵淮汭(今安徽凤台)后,孙武下令舍舟登陆。行军路线改为向南。
伍子胥问:“吴军善于水战,为何弃舟楫而走陆路?”
孙武说:“兵贵神速。我们应该选择楚国人想不到的路线。这叫出其不意。逆水行舟,速度太慢,这等于给楚军留下了调动和设防的时间,那就谈不上袭击了。”
伍子胥笑道:“将军果然会用兵。”
联军进入楚国北部后,一路斩关夺隘,所向无敌。孙武早就训练了一支由500个大力士组成的先锋营,专门用来攻城和抢关。还训练了一支3000人的快速穿插部队,用以包抄迂回。这3000人各个精壮,脚力非凡,善于奔跑。能够配合500大力士两面夹击。孙武用这3500人打前阵,大军跟进支持,连续打下了大隧、直辕、冥厄三个关口。(皆在河南、湖北两省交界处)
囊瓦慌忙派楚将沈尹戎去阻截,沈尹戎连战失利,节节败退。联军乘胜直趋,深入楚国腹地,十日之内,进抵汉水东岸,实现了对楚国的战略性奇袭。
此时,南路军按期到达汉水东,南北两路大军会合,声势愈发浩大。
两日后,囊瓦亲自率领楚军主力前来,孙武避其锋芒,主动从汉水东岸撤退。囊瓦认为,吴、蔡、唐三国联军长途奔袭,已成强弩之末,于是率军直追,直至柏山、举水一带。
公元前506年,农历11月18日,吴、蔡、唐联军停止后退,与楚国大军隔着举水形成对峙。至此,囊瓦已经中了孙武的诱敌之计,只是他浑然不知。
就在两军对峙期间,郢都发生了政变。这个政变是由囊瓦集团内部分裂导致的,由于囊瓦多年专权,不得人心。再加上他生性多疑,不信任别人,所以在吴国军队连续取胜的形势下,反对囊瓦的势力乘机在起事,把留在朝中的另一部分囊瓦的势力给镇压了。
消息传来,囊瓦心神大乱。他现在是进退两难。进不能胜,退将全线崩溃。最让他头痛的是,他手握重兵却不能抽身回去平叛。
吴军先锋夫概见孙武按兵不动,焦躁起来。他跑去向吴王阖闾请战说:“子常(囊瓦字子常)向来不义,其部下没有几个愿意为他卖命的。现在楚军观望不前,说明他们有心无力。我们应该抓住战机主动出击。必能一举击溃他们。”
阖闾说:“孙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你也知道,孙将军号令严肃,你退下吧。”
夫概在这次出征前没有捞到主将的位置,而且地位还在伍子胥之下,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一路上,他又见阖闾对孙武和伍子胥言听计从,更是不服。回营后,他对部将说:“战机就在眼前,我身为先锋,就应见机行事,不必等待命令。诸位将军立刻回营去准备,马足草料,士兵吃饱。今晚,随我偷袭楚营。”
当晚,夫概率领本部5千人马偷偷过了举水,向楚军发起了猛烈的袭击。囊瓦毫无准备,楚军顿时大乱。黑夜中,囊瓦无心恋战,带着少部分兵马只顾逃命。主帅一逃,楚军更加混乱,就这么被夫概的五千人马冲的溃不成军。
阖闾听说夫概已经过了举水,担心他孤军深入,赶忙下令全军跟进。联军过河的时候,正赶上夫概偷袭得手,于是孙武、伍子胥指挥大队人马投入了战斗。楚军很快便土崩瓦解。楚将史皇战死。
囊瓦逃了出来。他知道,大势已去。他不敢回郢都,可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普天之下,到处是楚国的敌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郑国好欺负。于是他便把军权交给副将,自己带了几个随从逃到郑国去了。
柏举一战,吴国联军大获全胜。夫概立了首功,但要论过错,他也是第一人。
孙武要求阖闾按军法惩罚夫概,但阖闾不同意。他说:“夫概立了头功。我看功过相抵吧,不记功,也不惩过了。”
孙武说:“假如人人都想功过相抵,将来心怀侥幸的人就会屡禁不止。军队将无法约束。”
阖闾脸色一沉,说:“有功不赏,将来谁还拼死效命?”
孙武也不退让,说:“违令不惩。将来何以约束将士?”
阖闾眼睛一瞪,就想发作。伍子胥拉扯孙武的衣角,劝他赶紧闭嘴,但孙武还想再说。
阖闾的火窜了上来,他怒道:“吴国兵马是我在挂帅,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
孙武一时语塞。那一刻,他觉得阖闾充其量是个枭雄,其胸襟与治军的理念与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孙武愤然说:“我身为大将,若是将令不行。我自知难以带兵。故而,我请求辞去大将之职。”
阖闾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脸色铁青。伍子胥赶紧上前好言相劝。阖闾压了压火气,也转换了语气,请求孙武不要意气用事。两人一再挽留,孙武勉强答应不走,但他表示,只做军师,不再为将。
伍子胥接替孙武做了主将。他怀着一腔仇恨,率领吴、蔡、唐三国联军乘胜追击,猛冲猛打。楚军自囊瓦走后,军心涣散,在联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越打越消沉。联军五战五捷,数日间便打到了郢都附近。
郢都城里人心惶惶,到处是败兵和难民,局面混乱不堪。楚昭王眼看郢都不保,就将朝政交给了亲信大臣子西和子期两人,自己先逃到随国去了。
楚昭王前脚逃走,吴国大军后脚就杀进了城。子西和子期混在难民中逃出了城。至此,楚国这个建都近两百年的都城第一次落入敌国之手。
吴、楚之战是东周时期的一场大战,楚国以惨败告终。楚昭王抛弃都城逃走,意味着楚国一时被灭。
当晚,阖闾和他的将领们就在楚昭王的朝堂上大摆酒席,庆祝胜利。是夜,阖闾便睡在了楚昭王的宫中。
庆功三日后,伍子胥向阖闾建议,把楚国的宗庙拆了,将楚国的领土纳入吴国版图。孙武不赞成,他提议,叫阖闾把楚昭王废掉,立太子建的儿子公子胜为王,保留楚国。
伍子胥说:“楚国方圆千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如此大好河山,一旦得手,怎么能叫他们复辟?”
孙武说:“咱们虽然打下了郢都,赶走了楚王,但这并不意味着楚国彻底完了。楚国的地方势力还没有清除。要控制楚国,最划算的办法是叫公子胜做傀儡,用楚国人治理楚国人,把楚国变成吴国的附属。”
但是阖闾一心想要楚国的土地。于是他采纳了伍子胥的建议,下令拆掉楚国的宗庙。
在古人看来,宗庙乃一族人的精神家园,拆掉一个国家王族的宗庙,意味着拔掉了那一国的根。阖闾就是要拔掉楚国王族的根基,让他们无处祭祀,在精神上变成无家可归的游魂。因此,他叫伍子胥亲自去办。
伍子胥拆除了楚王的宗庙,又向阖闾提出,他要去找楚平王的坟墓,报仇雪恨。阖闾自然满足了他的心愿。
有人告诉伍子胥,楚平王的墓在郢都城东门外的廖台湖一带,他便带兵马去寻找。可是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
有天旁晚,伍子胥的人马在廖台湖边休息。他独自走出去,跪在水边,仰望苍天,哭道:“苍天在上,你若怜我,就让我找到昏王的坟墓,报了大仇吧。求上苍怜悯我吧。”
这时候来了一个老头。他对伍子胥说:“将军不必嚎啕了,跟我走吧。我知道楚平王的墓在哪儿。”
伍子胥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石工说:“我是当年给楚平王修墓的石工。楚平王担心将来有人盗墓。所以墓地修好的时候,他把修墓的石工都杀了。我是侥幸逃出来的一个。”
在老石工的带领下,伍子胥找到了楚平王的墓。他令士兵挖开坟墓,拖出楚平王的尸骨。
当棺材打开的那一刻,士卒们看到那具身穿王者衣冠的尸骨,一个个心惊肉跳,纷纷向后退却。伍子胥下令,将尸体拖出棺材。然后他手提铜鞭走上,看了看那具因为裹着王者衣冠依然散发着威严的尸体,冷笑一下,轮起铜鞭,劈头盖脸就往下打。越打越狠,越打越气。若干年来,积压在他心中的仇恨都化作了一鞭接一鞭的发泄。
伍子胥一口气打了三百鞭,将楚平王的尸骨打成了碎渣。打到最后,他累了,扔掉铜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念叨,告慰父兄,大仇已报。
忽然,一股旋风从半坡袭来。那旋风像一根柱子,歪歪斜斜,呼呼啦啦,转着转着,就向伍子胥而来。到了伍子胥跟前,突然加速旋转起来。转眼间,伍子胥就被风柱裹在中间。只见尘沙、枯叶和散落一地的尸骨碎片随风而起,越转越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歪脖子风柱,向半空升腾而去。根本看不到伍子胥的人影。士卒们惊得目瞪口呆。有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片刻功夫,旋风过去。只见伍子胥还跪在原处,他的头发被吹成了一堆乱草,须发上沾满尘土和尸骨的残片。而原先那些散落一地的楚平王的尸骨碎片早已经所剩无几了。
有人心中预感不祥,当然,没有人敢说出来。伍子胥抹一把脸上的尘土,站起身,用手捋了一把铜鞭,招呼队伍下了山。
走到廖台湖边时,他到湖边去洗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把铜鞭洗干净。做完这些,他长吐一口气,带着兵马继续往回走。此时,他如释重负。
孙武听说此事后,先是吃惊,继而什么话也没说,不过,谁都能看出,他显得忧心忡忡。阖闾和伯嚭则不同,他们喜气洋洋的跑来向伍子胥道贺,恭喜他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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