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48年,齐庄公6年,莒国因为被齐国征服,其国君黎比公到齐国来进贡。
齐庄公被黎比公奉承得十分开心,接待完,他大摆宴席,让群臣陪黎比公饮酒。朝中主要的大臣都来了,可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没有出现,那就是相国催杼。齐庄公一问,原来催杼告病在家。齐庄公听到这话,心中暗自高兴,因为他又可以去催杼家了。
齐庄公之所以想去催杼家,并非关心催杼,而是想借故去会一会催杼的夫人。
那么,这个崔夫人是个什么人呢?
崔夫人复姓东郭,可以叫做东郭氏,因为早年嫁给棠公,所以叫做棠姜。棠公与棠姜育有一子,名叫棠无咎。棠公死后,棠姜嫁给了催杼,又生一子,取名叫做催明。
由此可以看出,棠姜必然是徐娘半老之人。当然了,棠姜也必然是美貌绝伦的,其美貌与风姿不减当年,或许她还有独到之万种风情也说不定。总之,齐庄公(公子光)第一次见她就怦然心动。从此被她迷住。
齐庄公是国君,自然能够创造机会达成心愿。就这么的,齐庄公和棠姜偷偷摸摸的搞在了一起。这种事情往往是越干越胆大,所以每每趁着催杼不在家的时候,齐庄公便去催杼府上与棠姜幽会。棠姜也不拒绝,反正有国君撑腰,还能得到好处,何乐不为?
时间一久,催杼就发现了。催杼找棠姜发了火。棠姜也不怕,直接就承认了。她还理直气壮的说:“那公子光是国君,他要怎样就怎样。我一个女人怎敢违背他?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怨我吗?”
催杼被棠姜堵得哑口无言,从此心中怀恨,时刻在琢磨着如何对付齐庄公。
棠姜有个兄弟叫做东郭偃,他和棠姜的儿子棠无咎是好朋友,两人是催杼的家臣。东郭偃和棠无咎都是催杼的长子催明的跟班,因此三人形成了一个小团伙。他们都知道齐庄公跟棠姜的关系,也都痛恨齐庄公。
催杼想刺杀齐庄公,只能找最亲近可靠的人,于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催明、东郭偃、棠无咎三人。
为了实施刺杀,催杼还找了个内线。此人名叫贾举,是齐庄公侍从里的小头目。贾举曾经犯错,被齐庄公鞭打一百,因此对齐庄公怀恨在心。催杼经过多次试探,最终将贾举变成了同谋。
一切准备就绪,催杼就等机会了。
当莒国的黎比公来进贡的时候,催杼心生一计,他故意装病,准备诱齐庄公来府上。
齐庄公果然上当,当天下午,齐庄公喝到半醉,便带着随从去了催杼家。一进门,催杼的管家就迎了上来。管家报告说,催相国刚刚服了药,正在书房中昏睡。齐庄公心中窃喜,天助我也。他问道:“催夫人呢?”
管家说:“回主公,夫人正在内室。”
齐庄公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既然不便见催相国,那就安慰一下夫人吧。”说着,抬腿就往内室里走。催杼的管家赶紧向前,准备带路。贾举用手一拦,说道:“主公识得路,你不必跟着了。”管家只好停下脚步。
齐庄公带着几个侍卫继续往前走。到了内室大门前,贾举对卫士们说:“你们就守在大门口,不叫你们不得入内。”齐庄公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他觉得,贾举这个人真懂他的心思,够贴心的。
贾举一人跟在齐庄公身后往里走,每过一道门,他就转身将门关闭。直到齐庄公进了催夫人的寝室,他便从外面关了门,并悄悄挂上一把锁,然后一路小跑的向外奔去。
再说齐庄公,他进了寝室,只见棠姜独自坐在圆桌边。桌子上放了一个茶盘,旁边燃着熏香,整个房间里幽香四溢。棠姜见齐庄公进来,站起身,行了个屈膝礼。齐庄公走上去,一把将她揽如怀中。正所谓偷香窃玉,玩的就是心跳。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也没有多多余的话,就宽衣解带,倒入了床帐中……
正当两人共赴巫山一赏云雨时,忽听到门外刀剑声叮当做响,喊杀与惨叫连连,齐庄公心中大惊,一把推开了花枝乱摇的催夫人,从床上跳将下来,慌忙穿起衣服。窜到门边,用力一拉,才发现门已经上了锁。他回过头来,哑着嗓子问:“你这有后门吗?”
催夫人惊慌失措的愣着不说话,齐庄公又问:“我问你有后门没有?”
催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没没,没有。你打烂窗户,从那儿跳出去。”
齐庄公抄起一个木凳,对着一扇雕花木窗,狠命一砸,那扇窗便咔嚓一声飞向外面。他顺势将那只木凳摆在窗前,跨上一步,身子一猫,就钻了出去。
齐庄公刚一落地,就见他的几个卫士正和催杼的门客、家丁打成一片,他赶紧一矮身,顺着墙根就往后院跑。才跑到后院门口,就听东郭偃喊道:“昏君在哪儿,赶紧追。”
这边棠无咎和催明等人砍翻最后两个卫士,接着便赶过来。此时齐庄公已经爬上了后院中的一个小楼阁。催杼的家臣、门客、家丁等围在下面。齐庄公喊道:“我是国君,你们怎敢围攻我?”
棠无咎说:“我们奉催相国之命捉拿淫贼,哪里见到什么国君。”
东郭偃说:“哪有做此禽兽之事的国君呢?”
齐庄公说:“你们放过我。我保证不追究你们。”
催明喊道:“休得废话。抓的就是你。”
齐庄公一听这话,拔腿就往楼上爬。棠无咎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大腿。齐庄公大叫一声,站立不稳,想抓扶手,却一把抓空,身子一斜,便从楼上跌落下来。众人纷纷赶上前去,一看,齐庄公已是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齐庄公一死,相国催杼,大臣庆封、晏平仲等人便立了齐庄公的兄弟为君,就是齐景公。
催杼不担心有人找他问罪,因为齐景公是他立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史官会怎么写。因为他知道,列国的史官都秉持一个叫做秉笔直书的原则。想叫他们隐瞒事实是很难的。
有一天,催杼找到齐国的史官太史伯,他问:“对于先君庄公的死,你是怎么写的?”
太史伯觉得催杼这是明知故问,所以脖子一挺,语气生硬的反问道:“催相国,你认为该怎么写?”
催杼说:“你就写,先君庄公是病死的不就行了。”
太史伯摇摇头说:“我是史官。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写。”
催杼说:“把你写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太史伯不慌不忙的从案上抽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推到催杼面前。催杼一看,上面写道:
“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勃然大怒,一手按剑,说道:“你要是这么写,我就砍了你。你要按照我的意思写,我必然厚报于你。”
太史伯说:“我们做史官的有史官的本分。事情是怎样的,我们就怎样写。要是我怕死,我就不配做史官。”
催杼气得直翻白眼,起身就走。几天后,他捏造了一个罪名将太史伯杀了。
那时候的史官都是世袭的,太史伯死后,他的兄弟太史仲接着做史官。催杼又去看了太史仲写的史料,竹简上面依然写的是“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太史仲也笑道:“他秉笔直书了。”
催杼说:“你故意找死啊。”
太史仲说:“自古而来,因为秉笔直书被杀的史官还少吗?我何尝不知我哥是为何而死。他的死,正说明他是一个好史官。我既然做了史官,当然就不能怕死。”
催杼又把太史仲杀了。然后令他的兄弟太史季接替。催杼想,我就不信,做太史的都不怕死。带着这种偏执的想法,他特意传令,叫太史季把自己写的史料拿给他看。太史季捧着竹简就去了。催杼打开竹简一看,上面还是写着:“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第三次看到这句话时,禁不住嘴唇和手都抖起来。他颓然的叹了口气,默默的将竹简放回了案几上。他是真的知道了,这些太史令是真不怕死。他们不惜性命也要维护一个原则——秉笔直书。
催杼盯着竹简愣了一阵,又盯着太史季看了一阵,只见太史季面无惧色,淡定的站在他的对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催杼说:“你不爱惜性命?”
太史季说:“谁不惜命?但是我写的东西是要传之于后代的。我不能因为爱惜一己之命,而欺骗千秋万代。就算我死,后面的史官还会秉笔直书的。”
催杼叹口气说:“好吧。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跟你们这种人说不通。你退下吧。”
太史季谢过催杼,抱起竹简,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一出大门,就见到齐国另一家史官南史氏抱着竹简和刀具等在门外。太史季诧异的问:“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南史氏说:“我听说催杼叫你去,我想你是必死的。所以我在这儿等着接替你。”
太史季说:“你也准备去死?”
南史氏说:“如果他杀了你,我就接着写。”
太史季淡淡的一笑,将手里的竹简往前送一送,说道:“可是我还活着。”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各自抱着自己的竹简道了别,各回各家,继续写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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