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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伍子胥过韶关

        话说伍员,也就是伍子胥啦,这老兄是监利人,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威猛,身高一丈,腰粗得像水桶,眉毛宽得有一尺,眼睛瞪起来像闪电,力气大得能扛鼎拔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那可是世子太师连尹奢的儿子,棠君尚的弟弟。尚和员都跟着他们的父亲奢在城父待着。

        鄢将师奉了楚平王的命令,想去诱骗伍家这俩儿子入朝。他先见到了伍尚,然后就想见见伍员。

        伍尚拿着父亲的亲笔信进了里屋,给伍员看,还说:“老爸有幸没死,咱哥俩还能封侯,使者就在门口呢,弟弟你赶紧出去见见。”伍员眼珠子一转,心里想:“老爸能免死就不错了,咱哥俩有啥功劳能封侯?这肯定是在忽悠我,去了准得掉脑袋!”于是就跟伍尚说:“这是个陷阱,咱可不能去。”伍尚却像个榆木疙瘩,还坚持说:“老爸都写信了,怎么会骗咱们呢?”伍员急得直跺脚,说:“咱老爸对国家忠心耿耿,他知道我肯定要报仇,所以这是让咱俩一起去送死,好绝了后患。”伍尚还是不相信,嘟囔着:“你这是瞎猜。万一老爸的信是真的,咱要是不去,那不就成不孝子了吗?”伍员没办法,说:“那行,我来算一卦看看吉凶。”

        伍员摆弄了一会儿卦象,然后脸色一变,说:“哎呀,今天是甲子日,这时候加在巳时,支伤日下,气不相受,这是主君欺臣、父欺子的卦象啊。去了肯定得被咔嚓,还封啥侯呢?”伍尚还是不死心,说:“我也不是贪图那侯爵,就是想见见老爸。”伍员气得直翻白眼,说:“楚人就怕咱兄弟在外面,肯定不敢杀老爸。你要是去了,那就是催着老爸快点死!”伍尚却像着了魔一样,流着泪说:“父子之间的感情,那是打心眼里出来的。能再见上一面,就是死也甘心了。”伍子胥这下可真是无语了,仰天长叹:“我要是跟你一起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吗?啥用都没有。哥,你非要去,那咱俩就只能在这儿拜拜了。”伍尚也哭得稀里哗啦,问:“弟弟,那你要去哪儿呢?”伍员咬着牙说:“谁能帮我报仇,我就跟谁!”伍尚知道自己劝不住弟弟了,就说:“我的本事远不如你,我回楚国,你去别的国家吧。我以死陪老爸,这是孝;你去报仇,这也是孝。以后咱俩各走各的路,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伍子胥恭恭敬敬地给伍尚磕了四个响头,算是诀别了。伍尚擦了擦眼泪,出去跟鄢将师说:“我弟弟不愿意封爵,我也没办法。”鄢将师只好带着伍尚上车走了。

        伍奢见伍尚一个人回来了,心里那个气啊,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员儿不会来!”

        费无极那家伙又在楚平王耳边煽风点火,说:“伍员还在外面呢,得赶紧抓住他,晚了他可就跑了。”楚平王听了他的话,马上派大夫武城黑带着二百个精兵,去抓伍子胥。

        伍子胥得到消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这下我老爸和哥哥肯定是没救了!”他赶紧跟老婆贾氏说:“我得逃到别的国家去,借兵回来报这血海深仇,没办法照顾你了,这可咋整?”贾氏那也是个烈性女子,眼睛一瞪,说:“大丈夫心里装着父兄的大仇,哪还顾得上我这个妇道人家?你赶紧走,别婆婆妈妈的!”说完,转身进屋就上吊自杀了。伍子胥哭得昏天黑地,草草地把老婆埋了,收拾好包袱,穿上素色的袍子,背上弓,佩上剑,撒腿就跑。

        还没到半天,楚国的追兵就到了,把伍子胥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伍子胥,他们琢磨着伍子胥肯定是往东跑了,就催着车夫拼命追。追了大概三百里,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伍子胥一看,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就把车夫给射死了,然后又把箭头对准武城黑。武城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下车想跑。伍子胥大喝一声:“本来想杀了你,今天先饶你一命,回去告诉楚王,要是他还想保住楚国的江山,就赶紧放了我老爸和哥哥。不然的话,我非灭了楚国,亲手砍下楚王的脑袋不可!”

        武城黑吓得屁滚尿流,回去跟楚平王报告:“伍子胥早就跑没影了!”楚平王气得暴跳如雷,马上命令费无极把伍奢父子押到集市上斩首。临刑前,伍尚对着费无极破口大骂:“你这个奸臣,就会在楚王面前进谗言,害死忠良!”伍奢赶紧拦住他,说:“咱们做臣子的,为了国家死,这是本分。忠奸自有公论,骂他有啥用?只是员儿没回来,我担心楚国的君臣以后怕是没安稳日子过喽!”说完,就伸长脖子等着挨刀。周围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都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呼啸,好像也在为这悲惨的事情哭泣。有个史官还写了一首诗:

        “惨惨悲风日失明,三朝忠裔忽遭坑。

        楚庭从此皆谗佞,引得吴兵入郢城。”

        楚平王还不死心,问:“伍奢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费无极说:“他没说啥,就是念叨着伍子胥没抓到,楚国君臣都睡不安稳。”楚平王眼睛一瞪,说:“伍子胥肯定没跑远,再去追!”于是又派左司马沈尹戍带着三千人,去追伍子胥,非要把他抓回来不可。

        伍子胥一路跑到大江边,眼珠子一转,想出个主意。他把身上穿的白袍脱下来,挂在江边的柳树上,又把鞋子扔在江边,换上一双草鞋,顺着江边往下游跑。沈尹戍追到江口,看到了伍子胥的白袍和鞋子,回去跟楚平王报告:“伍子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费无极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想出个坏点子,跟楚平王说:“大王,我有个主意,能让伍子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楚平王急着问:“啥主意?快说!”费无极说:“咱们先在各地张贴告示,不管是谁,只要能抓住伍子胥,就赏他五万石粮食,封他做上大夫;要是敢收留或者放走伍子胥,全家都得砍头。再通知各个关卡渡口,对过往的行人严加盘查。然后派使者去告诉各国诸侯,谁也不许收留伍子胥。这样一来,他就走投无路了,就算一时抓不到他,他孤孤单单的,也成不了啥气候。”

        楚平王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全都照办了。到处都贴着伍子胥的画像,各个关卡都查得特别严,伍子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再说伍子胥沿着江边往下跑,一心想着去吴国,可这路太远了,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他突然一拍脑袋,想起:“太子建逃到宋国去了,我不如去找他。”于是就朝着睢阳的方向前进。

        走到半路上,伍子胥远远地看见一群车马过来,他心里一惊,还以为是楚国的追兵,吓得赶紧躲到树林里,偷偷地观察。等车马走近了,他才发现是老朋友申包胥,这两人以前可是拜过把子的铁哥们。申包胥这是出使别的国家回来,正好路过这里。伍子胥赶紧从树林里跑出来,站在车左边。申包胥一看是伍子胥,也赶紧下车,惊讶地问:“子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伍子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楚平王冤杀父兄的事说了一遍。申包胥听了,心里也不好受,皱着眉头说:“楚王虽然做得不对,可他毕竟是国君啊。你们家世代都吃楚国的俸禄,这君臣的名分早就定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跟国君作对呢?”伍子胥气得跳脚,说:“以前桀、纣被臣子杀了,那是因为他们无道!楚王干的这些事,哪一件是人干的?他抢了儿媳妇,废了太子,听信谗言,杀害忠良。我去攻打楚国,那是为了给楚国除掉这些坏人,再说我还有血海深仇呢。要是不报这个仇,我伍子胥誓不为人!”申包胥听了,也很无奈,说:“我要是劝你不报这个仇,那就是不忠;要是不劝你,又觉得你这样做不孝。你好自为之吧。不过你放心,咱们朋友一场,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但是你要是真的把楚国给灭了,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楚国再救回来。”伍子胥知道申包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跟他告别后就继续赶路了。

        没几天,伍子胥就到了宋国,找到了太子建。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又把楚平王的恶行痛骂了一顿。伍子胥问太子建:“你见过宋国的国君吗?”太子建哭丧着脸说:“宋国现在正乱着呢,君臣之间互相攻打,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见。”

        原来,宋国的国君叫佐,是宋平公的小妾生的儿子。宋平公听了寺人伊戾的谗言,把太子痤杀了,立佐为国君。这佐长得不咋地,性格还软弱,私心重,又没信用,特别讨厌世卿华氏家族的势力太大,就和公子寅、公子御戎、向胜、向行等人商量着要除掉华氏家族。

        向胜这小子嘴不严,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向宁。向宁和华向、华定、华亥关系好,他们就先下手为强,华亥假装生病,大臣们都来看他,华亥趁机把公子寅和御戎抓起来杀了,又把向胜、向行关在仓库里。宋元公听说了,赶紧亲自坐车到华氏家门口,请求放了向胜和向行。华亥却趁机把宋元公也给劫持了,还索要世子和亲信大臣做人质,才肯答应他的请求。宋元公没办法,说:“以前周、郑两国互相交换人质,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我把世子送到你家做人质,你也得把儿子送到我这儿来。”

        华氏家族商量了一下,就把华亥的儿子无戚、华定的儿子启、向宁的儿子向罗,送到宋元公那儿做人质。宋元公也把世子栾和他的同母弟弟辰、公子地,送到华亥家里做人质。华亥这才放了向胜、向行,让宋元公回宫。

        宋元公和夫人每天都想着世子栾,每天都要到华氏家里去,看着世子吃完饭才肯回宫。华亥觉得这样很不方便,就想把世子送回宫去。宋元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可是向宁却不同意,说:“咱们之所以要人质,就是因为不信任对方。要是把人质送回去,肯定会有大祸临头!”宋元公听说华亥反悔了,气得火冒三丈,把大司马华费遂叫来,让他带兵去攻打华氏家族。华费遂说:“世子还在他们手里,您就不担心吗?”宋元公咬着牙说:“生死有命,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耻辱了!”华费遂见宋元公心意已决,也没办法,说:“您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敢袒护自己的家族,违背您的命令。”当天就整顿军队,宋元公把华无戚、华启、向罗都给杀了,然后去攻打华氏家族。华登和华亥关系好,赶紧跑去告诉华亥。华亥马上召集家里的士兵迎战,结果打了败仗。向宁想把世子杀了,华亥却说:“咱们已经得罪了国君,要是再杀了他的儿子,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呢?”于是就把人质都送回去,和他的党羽一起逃到陈国去了。

        华费遂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华豸区,二儿子华多僚,三儿子华登。华多僚和华豸区一直不和,趁着华氏家族内乱,就在宋元公面前说华豸区的坏话:“华豸区其实和华亥、华定是一伙的,现在他们从陈国派人来叫他,他肯定是要做内应!”宋元公这个糊涂蛋,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派寺人宜僚去告诉华费遂。华费遂说:“这肯定是多僚在诬陷他。您既然怀疑豸区,那就把他赶走算了。”华豸区的家臣张匄,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就去问宜僚。宜僚不肯说,张匄拔出剑来,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宜僚吓得赶紧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张匄回去告诉华豸区,让他杀了华多僚。华豸区却叹了口气,说:“华登已经逃到国外了,这已经让父亲很伤心了。我们兄弟再互相残杀,以后还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呢?我还是走吧。”

        华豸区去跟父亲告别,张匄也跟着他。正好华费遂从朝廷里出来,华多僚给他赶车。张匄一看,气得眼睛都红了,拔出剑来,一下子就把华多僚给砍死了,然后劫持着华费遂一起出了卢门,在南里驻扎下来,还派人到陈国去,把华亥、向宁等人叫回来,一起商量着怎么叛乱。

        宋元公拜乐大心为大将,带兵去包围南里。华登跑到楚国去借兵,楚平王派薳越带着军队来救华氏家族。伍子胥听说楚国的军队要来了,心里想:“宋国不能待了!”于是就和太子建以及他的母亲和儿子,往西逃到郑国去了。有诗为证:

        “千里投人未息肩,卢门金鼓又喧天。

        孤臣孽子多颠沛,又向荥阳快着鞭。”

        楚国的军队来救华氏家族,晋国的顷公也带着诸侯来救宋国。诸侯们都不想和楚国打仗,就劝宋国放了华亥、向宁等人,让他们逃到楚国去。两边就这么罢兵了,这是后话。

        这时候,郑国的上卿公孙侨刚去世。郑定公伤心极了,一直很佩服伍子胥是三代忠臣的后代,又英勇无比。而且当时晋国和郑国关系不错,都和楚国是仇人。郑定公听说太子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马上让人安排住处,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太子建和伍子胥每次见到郑定公,都要哭诉自己的冤屈。郑定公说:“郑国的兵力不多,也不够强大,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你们要是想报仇,为什么不去找晋国呢?”太子建就把伍子胥留在郑国,自己亲自去晋国见晋顷公。晋顷公详细地问了情况,把他安排在馆驿里住下,然后召集六卿一起商量怎么攻打楚国。

        这六卿是谁呢?就是魏舒、赵鞅、韩不信、士鞅、荀寅、荀跞。当时这六卿掌权,谁也不服谁,国君的势力很弱,大臣们的权力很大,晋顷公也做不了主。其中只有魏舒和韩不信名声还不错,其他四个都是贪图权势的家伙,尤其是荀寅,特别喜欢收受贿赂。郑国的子产当政的时候,还能和晋国抗衡一下,晋国的大臣们都有点怕他。后来游吉代替子产执政,荀寅偷偷地派人去向游吉要好处,游吉没答应,荀寅就对郑国怀恨在心。这次,荀寅偷偷地向晋顷公献计:“郑国在晋国和楚国之间摇摆不定,早就有二心了。现在楚国的世子在郑国,郑国肯定会相信他。如果世子能做内应,我们起兵灭了郑国,就把郑国封给太子,然后再慢慢地想办法灭楚,这不是很好吗?”晋顷公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派荀寅把这个计划偷偷地告诉太子建。太子建一听,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马上就答应了。

        太子建告别了晋顷公,回到郑国,和伍子胥商量这件事。伍子胥一听,气得直摇头,说:“以前秦国的杞子、杨孙想偷袭郑国,结果没成功,最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家郑国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算计他们呢?这是投机取巧的办法,肯定不行!”太子建却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说:“我已经答应晋国的君臣了!”伍子胥着急地说:“你不答应晋国,也没有罪;要是去算计郑国,那就是不讲信义,以后还怎么做人呢?你要是一定要这么做,大祸马上就会临头!”

        太子建一心想着得到郑国,根本不听伍子胥的劝告,还用自己的家财私下招募了一些勇猛的人,又和郑定公身边的人勾结,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这些人收了太子建的贿赂,就互相串通。

        晋国也偷偷地派人到太子建那里,商量起兵的日期,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有人偷偷地向郑定公告了密。郑定公和游吉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不妙,就把太子建叫到后花园游玩,还不让他的随从跟着进去。

        喝了几杯酒之后,郑定公皮笑肉不笑地对太子建说:“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也没亏待过你吧?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打起我的主意呢?”太子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想狡辩:“我……我可没这意思。”郑定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让左右的人把证据拿出来对质。这下子,太子建哑口无言,知道事情败露了。郑定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喝令力士:“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我拿下,就地正法!”就这样,太子建被斩了,连带着那些收了贿赂却不告发的随从,二十多个人头落地。

        伍子胥正在馆驿里待着,突然感觉心跳得厉害,像敲鼓一样,眼皮也直跳,心里琢磨:“坏了,太子肯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太子建的随从慌慌张张地跑回馆驿,哭丧着脸说:“先生,不好了!太子被郑伯杀了!”伍子胥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知道郑国是待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逃出了郑城。

        这一路可真是艰难啊,伍子胥和胜昼伏夜行,提心吊胆,生怕郑国的追兵追上来。他们一路向东走,路过陈国的时候,伍子胥心里想:“这陈国也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往东走。

        走了几天几夜,眼瞅着就快到昭关了。那昭关在小岘山的西边,两座山紧紧地挨着,中间就留了一个小口,这可是庐、濠两地往来的必经之路。出了昭关,就是波涛滚滚的大江,是通往吴国的水路,地势险要得很,平时就有官兵把守。最近因为要抓伍子胥,楚平王还特意派了右司马薳越带着大军驻扎在这儿,盘查得那叫一个严,简直是插翅难逃。

        伍子胥带着胜走到历阳山,离昭关大概还有六十里地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躲进深山老林里,心里犯起了愁:这可怎么过去呢?

        正发愁呢,突然有个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径直走进了树林。这老头看见伍子胥,一下子就被他的相貌吸引住了,走上前去作揖行礼。伍子胥吓了一跳,赶紧回礼。老头眯着眼睛,笑着说:“看你这模样,是不是伍家的孩子啊?”伍子胥心里一惊,警惕地问:“您怎么会这么问?”老头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扁鹊的徒弟东皋公,年轻的时候到处行医,现在老了,就隐居在这儿。前几天,薳将军有点小毛病,让我去看看。我在关上看到挂着伍子胥的画像,跟你长得太像了,所以就问问。你不用瞒着我,我家就在山后面,要不你跟我去坐坐,咱们商量商量。”伍子胥心想,这老头看起来不一般,说不定能帮上忙,就带着胜跟着东皋公走了。

        走了大概几里地,就看到一座茅草屋。东皋公把伍子胥他们领进草堂,伍子胥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东皋公连忙还礼,说:“这儿还不是你能安心待的地方。”说着,就把他们领到堂后西边的一个小篱笆门,穿过一个竹园,园后有三间土屋,门特别小,得低着头才能进去。屋里有床有桌子,窗户小小的,透进一点光来。东皋公让伍子胥坐在上座,伍子胥指着胜说:“这是小主人,我应该在旁边伺候。”东皋公问:“这孩子是谁啊?”伍子胥说:“他是楚太子建的儿子,名胜。我就是伍子胥,看您是个有德行的长辈,所以不敢隐瞒。我和父兄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要报仇雪恨,希望您能帮帮我,千万别把我的事说出去。”

        东皋公让胜坐在上座,自己和伍子胥面对面坐下,说:“我这人只会救人,怎么会害人呢?你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人会发现。不过昭关把守得太严了,你想过去可不容易,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行。”伍子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要是能帮我脱离险境,我以后一定重重报答您!”东皋公连忙扶起他,说:“你先别急,在这儿安心住下,我去想想办法,一定送你君臣二人过关。”伍子胥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从那以后,东皋公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可就是不提过关的事儿。伍子胥在这儿待了七天,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忍不住对东皋公说:“我心里装着血海深仇,这日子过得太慢了,感觉像死了一样。先生您一片好心,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我吗?”东皋公笑着说:“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在等一个人,他还没到呢。”伍子胥听了,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晚上,伍子胥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琢磨着:这可怎么办呢?要是现在离开东皋公,自己肯定过不了关,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要是继续在这儿等,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老头等的人到底是谁呢?他越想越着急,干脆起床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突然,东皋公敲门进来,看见伍子胥,惊讶地说:“哎呀,你的头发和胡子怎么突然变白了?是不是愁得啊?”伍子胥不信,拿镜子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本乌黑的头发和胡须变得雪白。看来“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伍子胥气得把镜子扔在地上,放声大哭:“我这仇还没报呢,头发就白了,老天爷啊,你这不是捉弄我吗?”东皋公却笑着说:“你别难过,这是好事儿啊!”

        伍子胥哭着问:“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东皋公说:“你本来长得高大威猛,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现在头发胡子变白了,一下子很难认出来,正好可以混过昭关。而且我等的人也到了,咱们的计划能成了!”伍子胥赶紧问:“什么计划?”

        东皋公说:“我有个朋友叫皇甫讷,住在西南七十里的龙洞山。这人身高九尺,眉毛宽八寸,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让他扮成你,你扮成仆人,要是他被抓住了,趁着混乱,你就有机会抢过昭关。”伍子胥担心地说:“这办法倒是不错,可就是连累了您的朋友,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东皋公摆摆手,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救他。我已经把事情都跟他说清楚了,他也是个仗义的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说完,东皋公就派人把皇甫讷请到土屋里,伍子胥一看,还真有三分像自己,心里暗暗高兴。东皋公又拿出药汤,让伍子胥洗脸,把脸色也变了变。等到黄昏时分,让伍子胥脱下素服,给皇甫讷穿上,又拿了一身紧身褐衣给伍子胥穿上,扮成仆人,胜也换了衣服,打扮成村里小孩子的样子。伍子胥和胜恭恭敬敬地给东皋公磕了四个响头,说:“如果以后我们有出头之日,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东皋公笑着说:“我是可怜你受了冤屈,想帮你一把,可不是为了图报答。”

        伍子胥和胜跟着皇甫讷,连夜往昭关赶去。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到了昭关。

        再说那楚将薳越,在关上坚守着,下了死命令:“凡是从北边往东走的人,一定要仔细盘查,查清楚了才能过关!”关前还挂着伍子胥的画像,比对得可严了。真可谓是“水泄不通,鸟飞不过”。皇甫讷刚到关口,守关的士兵一看,这人长得和画像上的伍子胥太像了,而且穿着素服,神色慌张,马上就把他拦住,进去报告薳越。薳越一听,飞一般地冲出关来,远远一看,心里乐开了花:“没错,就是伍子胥!”立刻大声命令左右:“给我把他拿下!”士兵们一拥而上,把皇甫讷押进了关上。皇甫讷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劲儿地喊冤,求他们放了自己。

        这时候,守关的将士和周围的老百姓听说抓住了伍子胥,都像看稀奇一样,纷纷跑过来看热闹。伍子胥趁着这个机会,带着胜混在人群里,趁着混乱,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关外挪。这时候大家都以为伍子胥已经被抓住了,也没人注意他们。伍子胥就这样挤挤挨挨地,终于混出了昭关。这可真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有诗为证:

        “千群虎豹据雄关,一介亡臣已下山。

        从此勾吴添胜气,郢都兵革不能闲。”

        再说楚将薳越,把皇甫讷绑起来,准备严刑拷打,让他招供。皇甫讷大声分辨:“我是龙洞山下的隐士皇甫讷,想跟着老朋友东皋公出关去东边游玩,我可没犯什么法,你们为什么抓我?”薳越听他的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犯起了嘀咕:“伍子胥的眼睛像闪电,声音像洪钟,这个人虽然长得像,但是声音又小又尖,难道是路上受了风霜,变了样?”

        正在薳越疑惑的时候,突然有人报告:“东皋公来见。”薳越让人把皇甫讷押到一边,把东皋公请进来,两人互相行礼,坐下之后,东皋公笑着说:“我听说将军抓住了伍子胥,特地来祝贺。”薳越皱着眉头说:“我手下的人抓住了一个人,长得像伍子胥,但是他不承认。”东皋公说:“将军和伍子胥父子都在楚国当官,难道还分不清真假吗?”薳越尴尬地说:“伍子胥的眼睛和声音我记得清楚,这个人眼睛小,声音也不对,我怀疑是他受了太多苦,变了样子。”东皋公说:“我和伍子胥也见过面,让我来看看这个人,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薳越让人把皇甫讷带过来,皇甫讷一看到东皋公,就大声喊:“你不是说好了在关前等我吗?怎么来得这么晚,害我受苦!”东皋公笑着对薳越说:“将军,你搞错了,这是我的老乡皇甫讷,我们约好一起出关游玩,没想到他先走了一步。你要是不信,我这儿有过关的文牒,怎么能把他当成伍子胥呢?”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文牒,递给薳越看。薳越一看,知道自己弄错了,脸涨得通红,赶紧亲自给皇甫讷解开绳子,还赔着笑脸说:“这都是手下的人认错了,您可千万别见怪。”东皋公也笑着说:“将军这也是为了朝廷办事,我怎么会怪您呢?”薳越为了表示歉意,还拿出金帛送给东皋公,作为他们东游的盘缠。东皋公和皇甫讷也不客气,收下礼物,告辞下关。薳越又重新整顿军队,继续坚守关口。

        伍子胥过了昭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走了没几里路,突然遇到一个人,伍子胥一看,原来是昭关的击柝小吏左诚。这左诚以前是城父人,跟着伍家父子打过猎,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伍子胥。左诚看到伍子胥,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指着他说:“朝廷正到处抓你呢,你怎么过的关?”伍子胥脑子一转,说:“楚王知道我有一颗夜光宝珠,问我要。这珠子被别人拿走了,我正要去取回来。刚才已经跟薳将军说过了,他看我可怜,就放我过来了。”左诚根本不信,冷笑着说:“楚王有令,谁要是放了你,全家都得砍头!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关上,跟主将说清楚,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伍子胥眼睛一瞪,说:“你要是把我带回去,我就说宝珠已经给你了,到时候你怎么解释?不如做个人情放了我,以后说不定还有好处呢!”左诚知道伍子胥厉害,自己不是对手,心里虽然害怕,但也不敢违抗,只好咬咬牙,放伍子胥走了。伍子胥赶紧带着胜向东跑去,左诚回到关上,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伍子胥一路狂奔,到了鄂渚,远远地看到大江,江水浩浩荡荡,波涛汹涌,一眼望不到边,可是江上连一条船都没有。伍子胥前有大江挡路,后有追兵,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这时,突然看到一个渔翁驾着船,从下游逆流而上。伍子胥像看到救星一样,拼命挥手大喊:“渔父,快渡我过河!快啊!”渔翁刚想把船靠岸,突然看到岸上还有人在走动,就唱起歌来:“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伍子胥一听,明白了渔翁的意思,赶紧带着胜往下游的芦洲跑去,躲在芦苇丛里。

        过了一会儿,渔翁把船划到岸边,却不见了伍子胥,又唱起歌来:“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伍子胥和胜赶紧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渔翁急忙招手让他们上船。伍子胥和胜踩着石头上了船,渔翁一篙撑开船,划着桨,船像箭一样向对岸驶去。

        不到一个时辰,船就到了对岸。渔翁笑着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将星落到我的船上,我就知道今天肯定会有贵人让我渡。看你这模样,肯定不是普通人,能跟我说说你是谁吗?”伍子胥见渔翁是个善良的人,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渔翁听了,不禁感叹:“你真是个可怜的人啊!”说完,就进村里去取吃的。

        伍子胥和胜在船上等了很久,渔翁还没回来。伍子胥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心隔肚皮,他会不会是去叫人来抓我呢?”想到这儿,伍子胥带着胜又躲进了芦苇深处。

        又过了一会儿,渔翁拿着麦饭、鲍鱼羹和盎浆回来了,到树下一看,伍子胥不见了,就大声喊:“芦中人,芦中人,我可不是为了贪图钱财才救你的!”伍子胥听了,这才从芦苇里出来。渔翁说:“我知道你又饿又累,特意去给你拿吃的,你怎么还躲着我呢?”伍子胥感激地说:“我的命现在都在您手里,心里害怕,所以才躲起来,不是故意的。”渔翁把食物递给他们,伍子胥和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伍子胥把身上的佩剑解下来,递给渔翁,说:“这是先王赐给我家的,祖父、父亲传了三代了,上面有七星,值不少钱,就当是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吧。”渔翁却笑着说:“我听说楚王悬赏,抓住你能赏五万石粮食,封上大夫。我要是为了钱财,早就把你交上去了,还会在乎你这把剑吗?再说,‘君子无剑不游’,你还要用剑报仇呢,我留着也没用。”伍子胥见渔翁不肯要剑,又说:“您既然不要剑,那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以后我好报答您。”渔翁一听,生气地说:“我看你受了冤屈,才渡你过江,你要是想用报答来跟我扯平,那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伍子胥再三请求,渔翁就是不肯说,最后无奈地说:“今天咱们能相遇,是缘分。你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就叫我‘渔丈人’,我叫你‘芦中人’,这样就行了。”伍子胥只好拜谢渔翁。

        伍子胥刚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过身对渔翁说:“要是后面有追兵来,您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往哪去了。”

        可谁知道,就是这转身的一句话,给渔翁带来了杀身之祸。

        这伍子胥到底能不能顺利逃到吴国呢?渔翁又会遭遇什么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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