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爸妈不想你们担心，才没跟你们说。你爸后来没犯病都要归功于你妈妈心细，她嫁给你爸后，照顾你爸爸很周全。”李奶奶叹了一声，“我跟你妈妈怼了大半辈子，谁也瞧不上谁，但是这一点上她比我做得好。”

        李奶奶的老伴是白血病去世的，去世前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李奶奶中医西医用了许多办法，仍然没有挽留住她的老伴。

        老伴过世这么多年，李奶奶一直都心存愧疚，自己平常不够细心，也没有耐心，没有在老伴身前照顾好他。

        李娟明白李奶奶现在说这些话是在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妈妈还活着的日子，不要跟李奶奶一样，直到妈妈去世后再悔之晚矣。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什么也保证不了，想解释又感觉是在掩饰，最后只吐出一声长叹。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李奶奶抬头看了看客厅墙上的石英钟，站了起来。

        李娟的孩子今年高三，正是关键时刻，老公下班后就去了医院照顾高血压住院的公公，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她今晚如果不回去，孩子晚自习回家连一碗面都没得吃。

        可是，老娘这样的情况，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她怎么能放心离开呢？

        李奶奶拿着李娟的包递给她，推着她走到门口，“回去吧！以后我过来看着就是了。”

        “您？您不是……”后面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李奶奶一番好意，李娟没好意思说出来。

        李奶奶爽朗地笑了，“你是说我和你老娘相看两厌是吧？哈哈！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你老娘她现在都不记得我是哪个了，我还惦记着以前那点小情绪恋恋不舍又有什么用？”

        “走吧走吧！放心吧，我不会借机毒打你老娘的。”李奶奶朝李娟挥手告别，看着她下楼离开。

        李娟没有跟李奶奶道谢，这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完事的。

        大恩不言谢。

        远亲不如近邻。

        这两句被遗忘了多年的老话，就这样重现在李娟的心里，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区里昏暗的路灯在过道上打下草木的阴影，前后有几人在散步，李娟低垂着头，抬手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成年人释放情绪的时间就这么短，不过是家门到小区门口的距离，出了小区就是大马路，灯火通明之下，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这样才能维持成年人的体面和尊严。

        陌生人没有义务体贴你的伤悲。

        李娟终究没能给妈妈领养宠物。

        第二天下班过来的时候，她看见妈妈神态安详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只三四个月大白色的小猫，看见她进门的时候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小声点，别吵醒。”

        “？”

        是李娟的小名，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叫过她了。

        她现在这是跟一只猫共用一个名字了吗？

        唉！老娘取名也太草率了吧。

        保姆说，是李奶奶去隔壁向阳小区找“m早餐店”的老板顾长安领养的，李奶奶说那傲娇的小样跟李老师一个样，她一眼就看中了，觉得李老师看见一定会喜欢。

        如果，当李奶奶抱着来敲门的时候，李老师留下了，把李奶奶赶了出去。

        “我老娘还记得李奶奶？”

        李娟惊讶地看向母亲，李老师回头朝她微笑，像以前一样温柔，“谢谢你啊！你这孩子有心了，都已经上班了还天天来看老师，早点回去吧，明天不要再来了，老师身体好得很，你看我还能照顾我家呢。”

        母亲记得李奶奶，记得的名字，却偏偏不记得她这个叫的女儿。

        李娟的心里堵得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她张口吐出心里的那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后又问：“李奶奶没有生气吧？”

        保姆摇摇头，指着阳台的方向说：“李奶奶还去买了猫粮和猫窝好些东西，喏，都在那里。”

        “啊！李奶奶下午又去向阳小区了，跟你老娘说，她也要养一只，到时候看谁养得好。”保姆朝外面张了张耳朵，“去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听见她回来呢？”

        保姆这是不知道，有的人看别人是门儿清，对自己却是雾里看花。

        李奶奶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给自己选宠物的时候就看啥都可爱，选来选去，反而越选就越犹豫不决了。

        顾长安在一旁陪着，也不催她。

        “汪汪！橘子，李奶奶有选择困难症，你问问它们有没有想跟李奶奶回家的？”豆皮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跟橘子它们隔了好几棵树的距离。

        豆皮现在被限制行动，顾长安现在是走哪抱哪，放它下地后挥手划了一下圈圈住，只许它乖乖躺着在圈子里，不让它起身走动了。

        “喵！你歇歇吧，这些不用你操心。”橘子横眼飞了过来，丝毫不领情。

        “嘎嘎！豆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一个操不完心的老父亲。”地瓜站在豆皮头顶的树枝上怪笑。

        “长安大哥，我们来了。”

        向阳小区的门口开进来一辆车，车子停在顾长安他们所在树林外的过道上，何冲和陆麓从车子里出来，朝着他们挥手。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两天的吗？”顾长安迎了过来，后面跟着热情的橘子家族。

        “不快点来不行啊，”何冲假模假样地叹气，朝着陆麓努嘴，“喏！这丫头急得跟皇宫里的大内总管似的，午饭都没有吃就开始催我了。这不，店里一忙完我就带着她过来了。”

        “嘁！你们肯定是没有上网，昨天豆皮和大黄寻找迷路老人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后，评论区里一大片人留言问你们这里的地址，嘴里说是来看豆皮，谁不知道他们是想来抢这些未来的小英雄们啊。”陆麓嘟嘴蔑视了何冲一眼，向顾长安答疑解惑。

        “咦！豆皮它们这么红了吗？”李奶奶走过来好奇地问。

        “可不是嘛，奶奶我跟您说啊，现在那个评论区下面留言最多的就是：兄弟姐妹们，你领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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