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雄叹口气,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驱开,专注的看着四周的情形。
他们是从青城过大青城山脉,然后一直向北,过赛音达山,接着再过戈壁区域,进入土谢图汗部之后开始四处游走,遇到牧人和聚集区就是烧杀抢掠,连续击败了多股前来迎战的北虏骑队,现在小股的北虏根本不敢近前,暂时还没有遇到大股的北虏,但张世雄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漠北的外喀尔喀三部都是称汗,统治的区域十分广大,不过他们境内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很多,适合放牧的地方反而不如内蒙,外蒙的山地多,矿产也多,林地也多,除了大山和林地外,还有相当多的戈壁区域,猎骑兵遭遇大股敌骑的可能性并不大。
“营指挥,是暂时休整还是在此扎营。”
张世雄取出皮囊里的地图,开始看起来。
在他看图的时候,连指挥和中队长们都聚集起来,众人在等候张世雄的命令。
张世雄和所有人一样,火红色的军袍,如果发觉敌踪会在第一时间穿上银色的锁甲。
猎骑兵们全部是配装锁甲,军官们也可以自己加一重铁甲,但从张瀚雄以下都没有军官这么做。
猎骑兵最要紧的核心特色是火力输出猛,轻装机动,易于在敌后游走和穿插,执行各种需要快捷行动的任务。
所以自张世雄以下都没有人加固防御的意思,而是尽可能轻装,甚至多次在执行战斗任务时他们连锁甲也没有穿上。
每个猎骑兵都有两支甚至三支火铳,他们在训练时就练习连续不停的打放,并尽可能的缩短装填时间。
除了长铳外,每人最少还有两支手铳,用来近距离杀敌或自保。
每人都有长短矛或长刀,还有配给的腰刀,每人都有手斧和投枪,还有少量的猎骑兵装备着弓箭,他们对自己的射术很自信。m.
火器局还想研制一些小型的投掷火器,不过被张瀚给否决了。
这个时代的火药爆炸威力和密封性能都太差了,所谓的什么万人敌一类的火器完全只是概念或噱头,杀伤力不够完全就是听个响,张瀚不觉得自己手下的工匠能够逆天。
除了个人武器外,每个猎骑兵连都携带着四门虎蹲炮,整营有十二门虎蹲炮,都是军司令火器局特别挑出来的精良火器,保存状态完好,做了一些零件的更新,每门炮重五十多斤,一匹马就驼着很轻松的到处跑。
这是范围杀伤火器,也是猎骑兵们遭遇大股敌人时的利器。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遇到。
“前方一百五十里就是库伦城。”张世雄对军官们道:“不过北虏的密度好象还不是很大。”
一个连指挥答道:“前几日发现了一个放弃的牧场,我想可能是北虏已经受不了了。”
由于是轻装,多马,将士和马匹都是精中选精,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游走做战中猎骑兵们移动的速度很快,火力输出迅猛,几次遭遇战中大股的北虏骑兵被打的不能近前,被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每遇到牧场毡包就是一阵烧杀,张瀚事前吩咐过不杀妇孺孩童,事实有时候很难办到,毡包起火时射死和烧死的人又怎么区分男女?半个月时间,猎骑兵们毁掉了五六个大型牧场,几乎是马不停蹄。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张世雄话语柔和,但脸板的厉害,他道:“大人对我们寄予厚望,北上使团等我们接应,北虏近来要么避战,很多地方空虚,似乎人手往库伦和库伦北边集中,我们还要坚持继续向北……”
张世雄的话顿了顿,他发觉不少猎骑兵已经睡着了。
骑兵们太累了,光是在戈壁之北的奋战已经超过半个月,加上此前赶路的经历,很难叫人的体力不透支。
战马是已经换过不少了,一开始出发时的战马有不少都损耗了,要么疲瘦到不能继续跟着,要么直接倒毙,好在战马在草原上不是稀罕物,可以不停的重新再补充,仍然维持着基本的数量。
猎骑兵们三五成群的倒在地上,鼾声如雷,战马可以换,他们却没有办法换人,在战地,人们的精神高度的紧张,很难真正休息好,有两次是半夜时知道北虏来袭,只能赶紧备战……这一阵子所有人的体能都消耗的厉害,不少人瘦了好几圈。
张世雄见状却没有心软,只道:“再过一刻钟就出发,这一段时间想睡的可以睡,也可以吃点东西,煮些热汤喝喝。”
……
土谢图汗是一个中年人,圆圆的赤红色的脸膛,矮壮身形,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打理的很好,色泽乌黑发亮……这个时代的男子胡须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穷人和下等人才没有功夫打理胡须和头发。
这个大汗的汗位来源很复杂,反正不是正宗的蒙古汗,喀尔喀部原本只是左翼的三万户之一,内部分为十二部,后来内五部向南迁徙,现在就是炒花率领的内喀尔喀五部,现在要么归附女真,要么被林丹汗兼并,已经不复为一个整体。
外七部则是一直向北方扩张,他们人丁渐渐兴旺,地盘也是越来越大,往北至瀚海,与布里亚特蒙古接壤,也就是伊尔库茨克一带游牧的北方蛮人,南至戈壁沙漠和赛音达山一线,东至大兴安岭一线,基本上后世外蒙的地盘还要大很多就是现在的三部所在地方。
外喀尔喀三部虽然地盘大,但向来服从于察哈尔汗系的大汗们,俺答汗极盛时他们也向俺答汗称臣纳贡,三部虽然依次称汗,但他们没有太多野心,也没有太强的实力……地盘大和实力是两回事,漠北地广人稀,跑上几天也未必见得上几个人,自然条件也差,到处是山和矿,在后世矿多是好事,蒙古国就是卖矿为生,但在此时这些蒙古人哪里会开矿采矿,这些矿反而碍事。
土谢图汗名叫衮布,他盘腿坐在上位,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大汗,”一个大臣咽了口唾沫,一脸不安的道:“那伙红袍骑兵已经离库伦越来越近了。”
另一个大臣紧张道:“我们要厚集兵马,小心戒备。”
“他们不是人,就是群恶魔!”
“巴山台吉的牧场叫他们给烧了,一千多牧人只逃出来不到一百人,现场到处是尸体,恶臭熏人,简直可怖!”
“现在牧人们都传这是上天派下来的魔鬼,专门用来惩罚不信佛主的人。”
“唉,真是灾难,灾难啊。”
“我们漠北蒙古虽然和土默特交好,但并没有义务替他们打仗,更不必说死这么多人了,代价太高,得不偿失啊。”
“现在他们是何目的?”
“这谁知道?他们已经得了青城,难道还想拿下库伦?”
“我听说那张瀚要立俄木布洪台吉为新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不是要继续打仗的样子啊。”
“我知道!”
一个台吉语出惊人,在场的蒙古人,包括台吉和大臣们都看向他,连衮布也盯着这个大臣看。
这人是个青年蒙古人,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怎么紧张,他道:“我的牧场靠近北边,近来和其余几个车臣部的台吉撵一群俄罗斯人,他们与和裕升的人混在一起,我们知道此前去过一队和裕升的使团,当时和裕升同我们蒙古人还没有开战,咱们礼送他们出境,这一次这些人回来,我们就派骑兵追杀……”
衮布听到这里十分紧张,他道:“人杀了没有?”
“没有。”青年台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他们的护卫很强,虽然不到二百战兵,但我们集结了一千多人也打不过,我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请大汗出兵剿灭他们。”
衮布大为震怒,他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擅作主张?”
青年台吉诧异道:“大汗此前不是集结兵马,说是要为卜石兔汗报仇,对和裕升开战?”
衮布脸一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众台吉这时一起指责那个青年台吉,七嘴八舌的道:“大汗只是说说,不然的话咱们早出兵了,哪会真打?”
“土默特压根不是张瀚的对手,难道咱们就能打赢?”
“还好你没有伤了人,要不然这事就难办了。”
青年台吉脸上露出冷笑,他道:“你们不敢打,我去打,我打了你们还在这里说我的不是,难道敌人杀上门来,我们想的就是投降?蒙古汉子的血性哪里去了?”
众台吉都是无语,眼睁睁看着这个青年台吉负气去了。
有个台吉道:“布赫太盛气了,只怕我们也会被他连累。”
“不急。”旁人道:“大汗知道后会有处置的。”
……
衮布并不是负气出来,他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叫来自己的儿子多尔济,两人一起出了汗宫,一起赶赴额尔德尼召寺。
哲布尊丹巴活佛就在这个寺庙里传法讲经,寺内每天都有好几百乃至上千喇嘛,毕竟这是一个大活佛,整个漠北到卫藏区域都深信黄教,几个活佛都十分受尊敬,现在这时候虽然黄教还没有确立四大活佛转世,但已经都各有雏形,哲布尊丹巴在库伦不仅是宗教领袖,也掌握了相当的世俗权力,蒙古大汗和贵族们有事已经习惯向活佛咨询,活佛也很擅长利用这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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