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落赤几乎要晕倒了,他怒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几个台吉在过路时没约束好部下,有部下去攻击了明军边墙军堡,然后明军就开始动员,一下子就涌出来好几万人,现在已经把各部截断,往西边的路彻底断了。”
“阴谋,这是阴谋……”火落赤的嗅觉相录敏锐,确实是一场阴谋,这一下都思兔河一带是商团军的西路军,中间还有宁夏镇出动的明军主力,套部不仅被截断了,而且是如长蛇一般被斩断成了好几截。
这么一来,火落赤几乎所有的部署都成了笑话,现在各部乱成一团,明军大举出击也给了蒙古各部相当大的威胁,明军的废物是相对于正常的状态,比如十几万蒙古人突然破口而入,几千人一股规模的明军根本不敢与其交战。
但如果在总兵率领下已经集结了几万明军,那正面打起来,明军的战斗力再差也是比蒙古人要高出一筹的,这种情形下想正面破口已经不可能了。
况且相当明显的事实就是那些先暴露战略目标的台吉,定然也不可能会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完事了,往下去还会有叫火落赤更不愿接受的事情发生。
“榆林,榆林那边怎么样?”
报信的人不知道榆林的情形,被火落赤喝问时只能匍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榆林的消息在半个时辰后就传了过来,这时对面的商团军又已经打穿了好几条防线,在东侧的黑水河畔出现了和记的骑兵,那些恐怖的铁甲骑兵正在整队,过河的人不多,也就两千骑不到的样子,但没有人有信心能在正面挡住那些铁骑。
那些是恐怖的魔王,从头到尾包裹在铁甲之中,连他们的战马也是铁甲重骑,在这样的骑兵面前,蒙古人连抵抗的勇气也没有了。
西边是大股的明军和更远处的更多的商团军,所有的一切都使得火落赤绝望。
但真正的绝望是榆林的消息传过来……和宁夏镇一样,榆林镇也遭遇了小股的骑兵突袭,以往反应迟缓甚至毫无反应的明军将领象集体吃了春药一样,杀气腾腾的动员起来,已经有小股明军骑兵越过边墙,在打击离边墙很近的套部哨骑和鄂部的牧民,很多毡包被焚毁了,鄂部损失惨重。
套部也好不到哪去,此前火落赤一直在保存实力,现在他的部落被斩的七零八落,各部相当的混乱,已经缺乏有效的指挥。
对此火落赤也无可奈何,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突破榆林,和鄂尔多斯残留的丁口一起破口突围,至于老弱病残只能放弃,牧群也只能全部放弃,火落赤承诺到了青海后分给鄂部一些女人,牧群也尽量补充,这样才勉强说服了额麟臣。
到午时前后,各部纷纷有回报,所有的动向粉碎了火落赤最后的努力。
包括套部和鄂部在内,大量的台吉开始率部投敌。
当然不是向明军投降,而是北上向商团军投降。
到了午后,在火落赤的眼前,几个最亲信的台吉也率部绕道而走,大量的骑兵如乌云遮蔽了天空,然而却不是去攻击敌人,火落赤亲眼看到,诸多的台吉们率着部民风驰电掣般的飞奔而去,最终在少量的商团军人的督管下所有人都下马步行,到了指定的地方之后,这些人放弃战马,任由战马被对方牵走,然后自己人三五百人或千多人一群的盘腿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坐在地上,当商团军人经过时,他们仰着脖子观看,甚至是俯首行礼,象是一群被命运之手牵引着的鸭群。
投降的人群很快过万,商团军似乎早就有所准备,有大量的人手和地方来安置这些俘虏。
严格来说也不是俘虏,商团军对主动投降的敌人还是很优待的,很快就有人过来指示这些俘虏往更北方向走,也没有太多的人手来看押,那些罗圈腿的蒙古人失去了战马,走路的姿态相当可笑,不过他们还是一摇一摆的跟着走,这一次就更象是在河畔水草边上行走的野鸭群了。
“耻辱,唉,真是耻辱……”
一个套部的老台吉老泪纵横,几乎难以自持。
更多的台吉们却心思各异,互相使着眼色。
最叫人心惊的就是在刚刚大量的部落前去投降的时候,额麟臣突然不见了。
火落赤为之震惊,派出多个使者请额麟臣前来,但额麟臣避而不见,使者找不到人,回来之后火落赤又是大发雷霆,后来几拨使者不仅没有找到人,连自己都消失不见了。
到傍晚时,鄂部先放弃抵抗,一处处地段只有壕沟而没有坚守的将士,商团军的工兵和辎兵轻松的把工事夷平,然后迅速通过大军,剿杀那些不肯投降的套部牧民。
在天黑之前,所有的防线都被突破了,东西两路也过来商团军的骑兵,火落赤和心腹部下往白城子一带撤退,几乎被奔逃的牧民给塞满了整个草原,到处都是溃兵,草原,沙地,山丘,灌木,稀疏的林地,到处都有仓惶而逃的人群。
在卫士们的簇拥下,火落赤等人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南方的白城子。
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两个镇的明军最少动员了六万人以上,这个实力是现在的套部不能力敌的,何况明军还有大量的军台和边墙,蒙古人没有绝对强过明军的实力过去也是送死。
在北边商团军已经杀了过来,东西两条路也断绝了,想流窜都办不到。
跑到白城子做什么,火落赤也根本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奔逃而已。
留给他们的地方只有东西不到二百里,南北也不到二百里,这么大的地盘可能够他们躲藏几天,但对方一定会搜山检海式的搜查,最终他们还是会被抓住。
火落赤感觉,与其在某个灌木从里被人用长枪捅死,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在白城子里头,成全自己的一代令名。
但白城子他已经进不去了。
额麟臣回到了白城子,并且下令骑兵戒备。
当火落赤等人靠近时,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箭雨。
套部已经陷入混乱,反而不如早就有所准备的鄂部保全了完整的兵马,在几通箭雨之后,火落赤等人只能看着日暮之中的佛寺发呆,在这里套部的人已经住了大半年的时间,现在他们明白,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
张瀚在第三天中午进入白城。
很多蒙古人的汗城就叫察罕城,有的是青城,有的则是白城,似乎还有红色的城市,张瀚记不太清楚了。
眼前这座白城当然不能和青城相比,与奥巴台吉的科尔沁部落的木栅城相比都差了点,规模要小的多。
不同之处是这里的白城寺庙很多,几百间房构成的寺庙群落颇具规模,金顶与红色的墙基给这一片土地异样的辉煌。
而张瀚看到这样的寺庙群时只有内心感慨,蒙古人曾经把所有的精力用来学习战争和打造战争需要的一切,为了战争他们不惜一切,包括和被征服的民族学习所有的战争技巧,包括战法与器械,每个被其征报的民族,其核心文明蒙古人不屑一顾,包括汉人的儒学,但对所有民族的战争技艺,蒙古人则全部拿来,不管是汉人和高丽人的水师,打造铠甲的技术,攻城术,回回炮,任何有用的东西都会被蒙古人学到手,并且运用的更好。
当其征服南宋和亚洲大片土地,西抵俄罗斯乌克兰,统治中东时是这个战争文明的巅峰,放下世界无人能敌,最强盛时的英国虽然占了四分之一的大陆和海洋,在欧洲还有法国是其对手,而蒙古强盛时,其放眼全球都无对手,并非其征服不了欧洲和亚洲的剩余部份,只是扩张的力量到了顶点而已。
这个曾经强悍一时的民族已经完全放弃了其所有的荣光,眼前的寺庙就是最明显的证明,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已经不再把精力用在战争上了,就算保持着战争的部落也只是为了一点过冬的物资,抢到一点物资够越过寒冬就满足了,于其说他们是部落或是军队,还不如说是一群啸聚在一起的强盗和马匪。
黄教或红教已经毒害了这个马背民族的内脏,使其变得异常的懦弱了。
有限的财富用来修筑这样辉煌的佛寺,却没有一点改善牧民的生活,更没有拿来打造更精良的武器和训练士兵,也难怪他们被征服了。
身为征服者的张瀚才会有这样的感慨,而匍匐在他脚下的额麟臣等人感受到的当然就只能是屈辱。
张瀚微微一笑,搀扶起备感屈辱的万户济农,和声道:“济农虽然醒悟的有些晚,但好歹还是醒悟过来了,白城这里济农是不能留了,请到青城去居住吧,那里有很多台吉可以与济农早晚相伴,生活会过的很舒适的。”
以张瀚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说谎,额麟臣身形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在场的台吉们也满脸庆幸,他们最怕的就是自己投降的晚了,会有性命之忧,现在看来,自己的性命可以保全了。
至于利益上,和记对抵抗的蒙古台吉和主动投降的,或是战前就归顺的肯定有不同的待遇,这一点来说大家也只能面对和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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