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家，我对小姨子感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小姨子十分嫌恶我，上窜下跳，企图拆散我们，极力撺掇姐姐找一个当权的，门当户对的，对家庭有帮助的，所以我也讨厌她。

        另一方面，小姨子和妻子关系很好，小时候妻子带大她，亦母亦姐，对她十分宠溺，她养成娇纵、无所顾忌的性格，妻子也有责仼。

        小姨子喜欢孩子，经常帮我们带帆帆，还送我豪车。她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性格脆弱，表面冷酷，实则内心寂寞孤独，缺少理解，缺少信仰，缺少正确世界观、价值观的引导。

        所以，我尽量让着她。毕竟，谁会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计较？

        今天这一出，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狼狈。

        仔细观察，小姨子明显瘦了，憔悴了，眼中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

        有种破碎感，是那种遭受磨难的留痕，写在脸上、眼眸里，刻在脑海中、记忆里。

        “姐夫，妈没了，唔唔唔——”

        小姨子像遇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想抓我的胳膊，我连忙躲过，心中一阵恍惚，觉得天方夜谭。

        老虎一样的岳母，才二三个月，会没了？关在监狱里，又不会遭遇车祸。即使得了癌症，也没这么快的。

        “姐夫，我说的是真的。妈去世了，跳楼自杀，姐让我别告诉你。”

        “爸逃跑了，逃到国外，留下一堆烂账，天天有人逼着要债。”

        “胡家负债累累，妈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经过小姨子的诉说，我了解大概情况：岳母主内，对胡父在外的情况了解不多，审问结束，没有大问题就回家了。小姨子基本就是个花瓶，也没有什么问题。岳父关押期间，心脏病复发，保外就医，乘机逃走，不知所踪。

        岳父逃走后，留下一笔很大一笔债务，天天被追债人逼着要钱，越想越绝望，跳楼自杀了。

        诡异的是，胡家这些年积累的财富，莫名失踪。极有可能，老奸巨猾的岳父，早就预感到这一切，把财产转移到国外。

        “姐夫，胡家完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掰开小姨子的手指，认真察看到她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久久没有说话，消化这惊天的消息:岳父逃了，岳母没了，胡家完蛋了！

        我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庆祝。

        当胡家不择手段获取财富的那一刻，似乎已经决定他们的命运，这只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

        岳母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回想起她生前的恶言恶语，歇斯底里的指责，我竟然没有一丝长辈离世的悲伤。

        我有点同情这个被胡家养废了的天之骄女，只会吃喝玩乐，面对亲人的背刺，家庭的变故，会怎么办。

        “姐夫，我只有你了，姐姐进去了，只有你能够帮帮胡家，帮帮我。”

        胡雪彤作势又要扑上来，我冷漠地躲开。

        “别，别，你那么多的小奶狗，小狼狗，那么多狐朋狗友，那么多的同学闺蜜，豪车豪宅，不可以吗？”

        “我一个穷老师，辞职成了无业游民，无权无势无钱，哪里能帮到你，别吓我。”

        “姐夫，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知好歹，是我鬼迷心窍，不知道你的好。那些家伙，没一个靠得住的，听说胡家涉嫌违法，电话都不敢接，把我拉黑。唔唔唔，姐夫，我眼瞎了，还是你最好。”

        “唔唔唔，我连住的，吃的都没有的……唔唔唔，房子被封了，银行卡被冻结了，天天被追着要钱……唔唔唔，他们还威胁我以身还债，唔唔唔，姐夫，你不能不管我呀……”

        小姨子哭成泪人儿，凄凄惨惨，完全没有了趾高气昂的气势。

        “哎——”

        我在心底长长叹息，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被胡家人缠住，婚离不成，还摊上一堆烂事。

        “坐端正，哭什么哭，事情都发生了，哭有啥用。饭吃了没有？”

        “没……有……，早上吃的……，手机只剩下二十几块钱。”

        小姨子惨兮兮地点开微信钱包，递到我面前：20.03元。

        真够可以的呀！胡家千金，豪车开道，一掷千金，何时这么穷过！！

        “哼，你们胡家那么多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威风凛凛，装五装六的，狐假虎威，现在在哪儿？找他们呀！”

        “哇——”

        不说还好，一说小姨子的眼泪不断线地流下来。

        “我们欠了那么多债务，都躲得远远的，敲门不开，电话不接，都找不到人。连个墓碑都买不起，安葬在乡下荒地里。呜呜呜，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再也不想理他们——”

        一群白眼狼，我恨得咬牙切齿。

        胡家鼎盛时，胡家人哪个没拿他们的好处，哪个不是将她们捧上天，现在呢？过河拆桥，是人做的事吗？

        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界的本质就是这样，认人不明，怪不得别人。

        “喝口水吧，我去下碗面，休息几天，事情总会过去的。”

        我无奈安慰道。

        没有离婚，她本质上还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坐视不理，那样，我与那些白眼狼有何区别。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胡雪彤半月来听的最暖心的话，一时没忍住内心的酸涩，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对了。知道错了，趁年轻，还不晚。

        凌晨一点钟，我煮好一碗面，葱花清汤面，加几颗青菜，两颗荷包蛋，热气腾腾，小姨子吃得津津有味，面吃完了，还把汤汁都喝掉，舔舔嘴唇。

        “去泡个澡，水放好了，睡衣也在浴池边。身上的衣服不用管，放在洗衣机里。”

        “嗯……”

        小姨子不知在想什么，呆呆的，非常听话地去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和水流声。

        我走进次卧，简单整理，拿了几件妻子平时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还有内衣。小姨子的身材与妻子差不多，可以互穿衣服。

        放好后，我回到主卧，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发呆。

        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断，心里无比的郁闷，无比的气恼。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麻烦总是找上门！

        我犹豫着，是不是将她赶出去，拿上离婚我为妻子准备的一百万分手费。

        是的，一百万，是我所有的积蓄，包括几个月辛辛苦苦赚的，有广告公司的，有跑车，也有网上接单设计网络工程图纸赚的。

        胡雪彤现在就是一个大麻烦，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将我拖入深渊，炸得粉身碎骨。

        谁知道，胡家到底欠了多少钱？拿什么还？

        越想越烦恼，越想越生气，凭什么我要照顾她，我傻吗我。

        “咚咚咚……”

        卧室门响了，我没理会。

        “咚咚咚……”

        外面的人没有放弃。

        “你想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姐夫，对不起，我不敢一个人睡觉，一闭眼都是母亲自杀的惨状……”

        小姨子抱着肚子，蹲在门口，眼泪汪汪，活像被丢弃的野猫。

        “睡不着关我何事！我和你姐已经签了离婚协议，收留你是看你可怜，不要得寸进尺。”

        我忍不住怒斥。

        最终，我抱着被子，两人一人偎着一个沙发睡着了。没办法，我还要上班，被她这样鬼嚎着，谁能受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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