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战战兢兢,到现在他也不清楚王伦这一行人究竟是干什么的。若说是贼寇吧,看这些士卒各个彪悍,倒像是东京来的禁军。
若说是官兵吧,总该自报家门,而且哪有随意杀人的道理?
他咽了口吐沫,说:“关…关在癸字第2号牢房!”
林冲站在门口,便冲外面大喊:“哪个是癸字牢房的狱吏?”在院中跪倒了一地的狱卒们都不敢抬头,只有个胆大的,举着手说:“被…被杀了!”
林冲便说:“你出来,带上钥匙,前面带路!”
沙门寨毕竟可以关押三百名犯人,故而牢房区很大。那个被林冲点了名的狱卒,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在两个士卒的看管下,去取了钥匙,便在前面引路。
王伦、林冲和裴宣便跟随在后面,只看到前面一排露天的牢房,大多是空的,偶尔有几个蓬头垢面的犯人,痴痴呆呆地抱着牢房的门柱,黑夜里也看不清是甚么表情。
越朝里走,牢房就愈发昏暗潮湿,尿骚味、屎臭味,夹杂着空气长期不流通带来的腐败味道,几个人都忍不住以袖掩鼻。
看到有衣着干净的一行人走了过来,不少被惊醒的犯人开始聒噪了起来,甚至有个犯人,一脸黢黑,却脱了裤子,在那里甩着鸟,嘴里得意地乱叫。
邓飞也跟了过来,就着随行士卒的火把看得亲切,顿时大怒,一铁链甩了过去,那犯人顿时捂着下体,蜷缩成了一团,他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邓飞凑到牢房前,冷冷地说:“却也正好入得宫里,当一个太监!”
隔壁牢房有个犯人怯生生地问:“大官人,方才小人听到外面有厮杀声,莫不是哪里的大王领兵杀来了?”
邓飞看王伦等人走得转了弯,也不去理会,连忙追了上去。
那领路的狱卒钻进了一个狭小的门洞,又走了十来步,拐进了又一个小门,王伦进来时,就着火把看了一看,不由得呆了一呆。
这屋子两排六间牢房,只有一间牢房里,被墙上的铁链拴着一个犯人,头发杂乱而且花白,一部乱糟糟的胡须,衣服破烂不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了,动弹不得,只低着头坐在那里。
那狱卒打开牢门,看到林冲等人挤了进来,倒也乖巧,连忙找了钥匙,将这人的铁链镣铐都打开来。
林冲蹲下身去,那人却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他连忙搀扶住,旁边裴宣将火把凑近,林冲拂开头发来,两个人细细一看,林冲顿时大喜:“王进老哥!”
王进睁开眼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王伦说:“先将王教头抬出去,这里空气污浊,实在待不得!”
林冲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俯身将王进背起,王伦就解了斗篷,披在王进身上。
到了堂前时,王伦叫人端来温水,先叫王进喝了几口,这时才发现,王进已经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双眼凹陷,只是那一双眸子,又再度迸发出希望来。
王进已经认出了林冲和裴宣,流着泪,说:“本以为就此毙于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不曾想又见到了你二人!”
那边薛永也叫人端来了米粥,王伦便问孙成:“王教头与你有仇?为何如此百般折磨虐待?”
孙成苦着脸,说:“这人…王教头被送来时,有人吩咐小人,说东京城里有贵人,恼怒王教头,故而叮嘱,不得害死,只慢慢折磨!”
林冲顿时大怒:“又是高俅那个狗贼!”
王伦便说:“裴孔目,此间犯人的案卷都在,你且看一看,哪些人是被陷害的,哪些人是罪有应得。今夜我等说不得要做一回行刑官了!”
裴宣点点头,当即去了隔壁房间,他也是个老刑名,况且此番只是为了救王进,又不是整顿大宋朝的监狱,故而翻看定案得极快。
随着他的点名,便有狱卒被梁山士卒押着,去牢房将犯人一个接一个提出来,黄钺就大声唱罪名,然后叫手下的士卒依次充当刽子手。
不一会儿,就有二十多个罪犯被砍了脑袋,孙成看得目瞪口呆,后背也愈发寒凉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恐怕也逃不过一刀。
最终只有大约一百二十余罪犯侥幸活得性命,其余都被梁山那些手上还没沾染过血的士卒砍杀了。
然后就是被俘虏的一百多狱卒,排着队被这些罪犯指认,但有半数罪犯举手,认为该死,就被士卒拉出去,在院外一刀砍了。
于是最后只有十来个狱卒侥幸留得性命,孙成最终也未能逃过一劫,被邓飞自告奋勇,一刀了账。
此时天色渐亮,王伦已经教士卒生火做饭,便温言对剩下的罪犯和狱卒说:“吃过早饭后,便乘船离开,尔等若要归乡,自有一笔盘缠。”
裴宣这边忙着断案时,焦挺已经带着人四下里搜掠了一番,整个牢城营,自孙成以下,总共搜出了不到一千五百贯。
沙门岛是个穷地方,被押送发配至此的罪犯,基本第一时间就被狱卒们将身上的钱财掳掠一空,王伦干脆将这些钱都发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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