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的其他几个年轻人,听阿贵介绍,知道王阿奴是个医师,看他如此年轻,脸上不禁都有流露出些许好奇。
但是除了阿贵,其他每个人,都没有丝毫的饶舌,一看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这样的场景,让王阿奴迅速就做出了一个判断:这个屋子的主人,肯定是做官的,而且级别还不低,是个大官。
级别低的,没有资格配这么多侍卫。
有钱人家,最多是雇些保镖,气场明显不如眼前的这些人。
阿贵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映入王阿奴眼帘的,是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胳膊,很明显的八块腹肌,腰却很细。
王阿奴再看看自己麻杆一样的身材,略微有那么一点点自卑。
屋子里这些健壮的年轻人,让王阿奴不禁想起了阿叔曾经提起的那个兄弟,就是抱着自己逃出京城的那个人。
在阿叔的嘴里,那个人也是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那个自己的恩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当时也像屋子里的这些人吗?
这个人肯定会长的很好看,因为女儿像父亲,海棠妹妹长的就很好看。
自己的家庭,当初也是个大官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阿贵问话了,他显然是这几个人里的头:“医师,你的晚饭吃过了吗?”
王阿奴摇了摇头,略带不好意思的小声回答:“还没有。”
他不是晚饭没吃,是早上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
阿贵听到以后,吩咐屋里的一个年轻人:“给我端饭的时候,多带一点过来。”
当晚饭端来的时候,王阿奴有点吃惊,盆子里,整整装了十来个馒头,而且这馒头,每个都有碗那么大。
王阿奴觉得这么大的馒头,自己就算一天没吃饭,吃上三个,肯定也就饱了。
“吃吧”,阿贵一边吩咐王阿奴,一边自己拿起了一个馒头。
他吃馒头的方式,又让王阿奴感到很是吃惊。
不是像普通人那样,一口一口咬的,而是先把馒头攥在手心,用力挤压成一小团,然后两三口,就干掉了一个馒头。
看到王阿奴脸上吃惊的神态,阿贵哈哈大笑:“你是医师,讲究个细嚼慢咽,我们这些人,是大老粗,只要能吃饱就行。”
王阿奴吃了两个以后,感觉差不多饱了,但是要是再吃,也还能吃一点,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看阿贵那样子,估计一个人就能把其他八个全部吃光。
盆里剩两个,阿贵抓起一个,对着王阿奴说:“另一个交给你完成了,今天赶路实在太累了,多的也吃不下了。”
拳头大的馒头,已经吃了七个,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状态正常的时候,他还能吃的更多。
王阿奴心想,你幸亏没投胎在穷苦人家,否则光你一个人吃的,家里都养不起。
吃过晚饭,阿贵指着墙角的一张床说:“今晚你就睡在那。”
从师父家出来到现在,差不多五个月了,这还是王阿奴第一次在床上睡觉。
刚开始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甚至有点不习惯。
比起之前的风餐露宿,这一夜,王阿奴睡的很香。
但是除了他,屋子里的其他年轻人,没有一个是从晚上睡到天亮的,包括刚刚从京城回来的阿贵。
因为每隔一两个时辰,他们就要分班到院子里巡逻。
第二天清晨,王阿奴起床后,准备向主人辞别。
“稍微等一下,马上早饭就好了,吃过再走”。阿贵叫住了他。
王阿奴想了一下,倒也没过分客气,毕竟出了这个门,今天能不能再混到一顿饱饭吃,还是件是说不准的事。
但是早上只吃了两个馒头,因为实实在在是饱了。
阿贵可能看出了他的窘迫,从盆子里拿了两个馒头塞给了他:“带着,路上饿的时候吃。”
王阿奴也没拒绝。
他向屋子里的其他人行了个礼,然后背起了药箱,在阿贵的带领下,走出了厢房。
昨天的中年男子,刚好站在院子里打拳,王阿奴走到他的跟前,弯腰作楫。
这个感谢是真诚的,人家和自己素昧平生,不仅管自己吃了两顿饭,昨晚还管了自己住。
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他要走,也没说话,只是顺便回了个礼。
王阿奴慢慢往后,退到门口,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老年人的声音:“少年人,请留步。”
伴随着声音,王阿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厢房的几个年轻人听到老人的声音,立刻齐刷刷从房里窜了出来,迅速就站住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王阿奴围在中间。
很久之后,王阿奴才知道,那叫戒护阵型。
看到这样的场景,王阿奴心里一阵发毛,心想:自己就是在这睡了一晚,吃了五个馒头,加上阿贵刚才塞给自己的两个,一共就七个馒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吧?
看这派头,这个老人肯定是个大官,或许是看我长的像谁,所以过来核实一下?难道他和我爷爷认识?
关于自己的家世,要不要把阿叔同自己讲的那些,说出来?
这时,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说,你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吗?万一和你爷爷是仇人,你说了,他一核实,钦犯的身份坐实了,估计连这个门都不能正常出去,自己的一辈子就要交代了。
一瞬间,王阿奴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场景。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说。
只见老人走到王阿奴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王阿奴的脸,看了足足好一会。
“少年郎,老朽想问你几句话,不知是否可以?”
“老人家,您请讲。”
“你是哪儿人?”
“我家是东州。”
“贵姓?”
“不敢,晚辈姓王。”
“府君何在?”
“家父家母因为饥荒,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那家里还有何人?”
“只有阿叔和他的女儿,我叫她妹妹。”
“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阿叔租了人家的几亩地,闲时就到河边去替人家背货,挣点钱补贴家用。”
“你多大年纪了?”
王阿奴心里一阵灵动,把自己的年龄,故意说小了一岁:晚辈十五了。
“哦”,这个老人明显有点失落:“打扰了,老朽就是随便问问,那你走吧。”
王阿奴心里一阵哆嗦,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
看着王阿奴走出院门的背景,老人小声念叨:“这个少年人,总觉得他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小孩。”
“父亲,他像谁。”
“杨玄感,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吧?”
“有印象,不过长什么样子不太记得清了。”
“他有个孙子,叫杨小宁。”
“当时那件事情闹的很大,他们怎么还有后代流落在外?司马太傅在世的时候,就在找他家有无后人,没找到啊。”
“是啊,看起来有点像,所以刚才我叫住了他,不过年龄对不上,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了。”
说完这些,老人便回屋去了。
下午,老人似乎突然想了什么,又把陈庆叫了过来。
“庆儿,你去看看,早上的那个年轻人走远了吗?如果没走远,把他追回来。”
“是,父亲。”
中年男人走到厢房,问道:“阿贵,那个医师,早上出门后,朝哪个方向走了?”
“叔,这个我倒是没注意,怎么啦?”
“你们几个人,出去分头找一找,如果找到的话,把人带回来。”
“是。”
到了晚上,阿贵他们几个人回来了,没找到。
“父亲,阿贵他们出去找了,没找到,不晓得人往哪个方向走了,为何一定要追他回来呢?”
“我越琢磨,这个年轻人,和我见过杨家的那个小孩,有点像。而且庆儿,你发现没有,他的气质,和乡野中的哥儿截然不同,如果照他所说,以他的家庭,不应该有如此气质。”
“父亲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有件事情我印象特别深,当年我抱他的时候,他右拳攥起,手腕处有朵梅花一样的胎记,拳头放开,这个胎记则看不清。我让你找他回来,就是想再核实一下。”
“父亲,既然如此,孩儿明天再安排人寻访,他既然是走方的医师,一时半会应该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我只是看着像而已,也不能肯定。不用太费周章,稍加留心就是。你赶紧收拾一下,尽快回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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