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撒丁王国也是反法同盟的一员,但是在战争开始后,他们还真的没有认认真真的和法国军队打过。基本上,除了他们的海军曾经跟在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屁股后面参与了对法国的封锁之外,他们负责的事情就是打嘴炮和打酱油。而他们的海军,在发现根本就对付不了法国人的飞剪船之后,也偷偷地加入了向法国走私物资这一大有钱途的事业。
因为从来没有和法国人真正在战场上较量过,所以撒丁王国的军队,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或者说到底有多弱,其实是没有多少底的。对于如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的作战方式,我们并不能说意大利人就一无所知——他们也装备了新式的“小甜瓜”,也知道小甜瓜带来的“散兵优势”。而且他们在自己举行的军事演习上,也验证过了散兵战术的各种好处。但这些东西,毕竟没有在战场上验证过。
撒丁王国的散兵在演习中的表现也还算差强人意,虽然拖沓懒散之类的现象在演习中屡屡出现,但是整体上,散兵们的表现并不比列兵更差。甚至于也不比奥地利人的散兵更差。
一般来说,奥地利人总是出于妒忌而喜欢毫无根据的贬低撒丁王国军队的战斗力。但他们也说:“撒丁人的散兵,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而撒丁王国的将军们的耳朵则将这其中的“看上去好像”自动过滤掉了,因此,他们对于自己对新战术的掌握还是非常满意的。于是他们很谦虚的作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我们的散兵,和公认最强的法国人的散兵相比可能还有一点点的差距,但也应该是欧洲一流的了。”
撒丁王国的五万大军渐渐集中了起来,科利将军成为了这支大军的总指挥。虽然科利将军一直都认为应该等到奥地利盟军到位了之后,再向法军发起总攻,但是奥地利人的动作却实在是慢了点。(博利厄元帅认为整个意大利的军队都不够精锐——奥地利的精锐都在比利时和波兰,至于撒丁王国军队,博利厄元帅认为还不如奥地利的非精锐——所以目前最好先取守势,等候增援)再加上国王和贵族们的压力太大,于是科利将军决定,先小小地打一仗,糊弄一下再说。
于是科利将军派出了一队骑兵,攻击了法国军队在科尼侯爵大人的庄园中的一处据点。然后这队骑兵安全地回到了军营,并上报说他们收复了失地,还打死了五六个法国佬,以及几十个追随法国佬的意大利败类,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话,他们还带回来了几个意大利败类的脑袋。
虽然科利将军对这一战果颇有些疑虑,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确需要胜利来减轻自己的压力。只是这场胜利实在是太小了一点,才打死五六个法国佬,这未免也太少了点。
于是科利将军让人把骑兵队长叫了过去,亲自向他询问作战的过程,在一番交谈之后,整个作战的情况就变得更为清楚了:
这队不到一百人的骑兵,在属于科尼侯爵的安盾庄园附近遭遇了大约一千多法军和两千多无耻地投靠了法国人的叛逆。撒丁王国骑兵立刻拔出马刀,高呼着“为了上帝和国王”,向这些侵略者和败类发起了英勇无畏的白刃冲锋。
法国人顿时乱成一团,四散而逃,而撒丁王国的骑兵乘胜追击,砍死了数不清的侵略者和叛徒。获得了一场堪比蒙吉萨之战(著名的鲍德温四世国王——麻风王——在这一战中,以数百骑兵,击溃了萨拉丁统率的两万大军)的辉煌的胜利,并顺利地收复了庄园。
科利将军将这一消息上报给国王并告知那些被迫抛弃自己的庄园,逃到城中来的贵族。于是整个都灵城中都一片欢腾。
几乎与此同时,拿破仑也接到了这样的一份报告:
我军在安盾庄园的据点发现了一支大约百余人的撒丁骑兵,并向他们开枪射击。在我军开枪后,那些骑兵迅速退走了。
这样的一份报告倒是引起了拿破仑的注意,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成建制的撒丁骑兵。
“看来撒丁人快要忍不住了吧?”拿破仑这样想着,便决定要开始收缩兵力准备可能到来的大战。
第二天,拿破仑却又接到这个据点送回来报告,而且随报告一起还送过来了好几个意大利人。
原来科尼侯爵在知道自己的庄园已经被收复了之后,因为急于了解自己到底蒙受了多大的损失,于是就让自己的侄儿,带着一队仆从连夜赶回去看看,然后,包括他的侄儿托尔多子爵在内的所有人就都成了法国人的俘虏。
拿破仑便将这位子爵交给了“革命法庭”,却将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们放了回去。
科利将军不得不出来为自己辩解,他宣称他的骑兵的确是取得了胜利,夺回了庄园,只是当他的骑兵回来之后,法国人又回来了。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他,只是侯爵大人实在是太性急了。
虽然科利将军可以这样强行为自己辩解,但是这件事情却也让他无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同时,科利将军也觉得,自己这边应该还是能打一打的。对面最多只有三四万人,自己这边可是有整整五万人;而且因为阿尔卑斯山的阻挡,对面的法国人就没什么像样的大炮,而自己这边,有上百门大炮;对面也缺乏骑兵,而自己这边的骑兵也要比他们多好几倍。这样看看,自己这边的优势还是很大的,完全可以打一仗嘛。
1796年1月14日,撒丁王国的主力和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在库内奥摆开了阵势,准备进行决战。
科利将军知道,自己一方的最大的优势就是炮兵,他决定要充分地运用这个优势。因此撒丁军队将一百多大炮都在阵地前面一字排开。接着科利将军就派出了自己的散兵。
这一套战法是科利将军在演习中多次演练过的套路,他觉得他的军队已经能够相当纯熟的使用这一战术了。先用炮兵的霰弹打击对方的散兵,支持自己的散兵推进,然后再依靠散兵的“小甜瓜”以及炮兵的实心炮弹,在对方的阵型上打开缺口,接着就投入骑兵解决战斗。
在演习中,这一套相当管用,为科利将军赢得了不少赞誉。科利将军希望,这套他精心研究的战法,也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为他赢得更高的荣誉。
撒丁王国军队的散兵开始向前推进了,科利将军从望远镜中看到,对面法军的散兵也开始向前推进。
“炮兵准备!用霰弹压制敌方散兵。”科利将军按部就班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大炮却还没有打响,因为敌人这个时候还远在射程之外。
撒丁散兵继续前进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他们不能推进得太快,以免在进入敌方散兵射程的时候,敌方散兵却还没有进入他们身后的炮兵的霰弹射程。他们的一大作用,其实就是将敌人引以为豪的散兵挡在能威胁自己的军阵的距离之外,并让炮兵有机会消灭他们。
没想到对面的那些法国散兵却在距离他们更远的,足足有快三百码的地方停了下来。
“法国人看得出我们的布置。”科利将军对跟在一边观战饿科尼侯爵解释说,“他们知道自己继续向前就会遭到我们的炮兵的攻击。当然,如果他们能继续接近的话,我相信,勇敢的法国军队是能够忍受炮击的。不过我们的散兵却拦住了他们,这样他们就会白白地被我们的大炮消灭掉,所以他们现在迟疑犹豫了。”
科尼侯爵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能督促科利将军的部队赶紧救出他的侄儿——那可是他哥哥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皱着眉望了望停下来了的法国散兵,然后道:“要是他们就这样停下来,不往前走了,我们怎么办?”
“简单,山不来就买买提,买买提就去就山。我们可以让一部分火炮向前移动,这样……”
科利将军正这样说,却看到法国散兵那边升起了一股股蓝色的烟雾。
“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开枪?他们能打得到什么?”科利将军吃了一惊。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法国散兵的射击,撒丁散兵顿时倒下去了不少。
“将军,这是?”科尼侯爵惊愕地问道。他也知道在这样远的距离上,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命中率的。
“也许……也许他们用的是线膛的猎枪!”科利将军说。
在这个时代,也只有线膛的猎枪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射击。但是,线膛猎枪装弹非常困难,没有个四五分钟,别想完成一次装填。如果法国军队的散兵都使用这种武器,那就意味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无法再进行射击了。只要撒丁散兵迅速的压上去,就能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向他们开火,并获得更好的交换比。
科利将军想到这里,立刻便下令,让散兵赶紧进攻。但就在他刚刚对传令兵说出命令,传令兵甚至还没来得及上马,对面的法国人就又打出了一轮射击。然后撒丁的散兵便又倒下了一片。
“这……这怎么可能?”科利将军先是惊愕,接着便愤怒得难以抑制。显然,线膛枪是不可能这样迅速的射击的,能这样射击的一定是滑膛枪。而滑膛枪是不可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获得这样的命中率的,现在他的散兵却倒下了这么多。这一切都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那些该死的胆小鬼在逃避战斗,他们在装死!
随后法军散兵的第三轮射击更是证实了这一推断,法军这一轮射击之后,撒丁散兵倒下了一大半——就是在三十码的距离上打出的齐射,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而科利将军更是亲眼看到,有一个该死的家伙先是站着四处张望,在大家都倒下去了好几秒钟之后,他才突然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夸张地将手中的枪一抛,双手捂住胸口,慢悠悠地蹲了下来,然后再躺在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一战之后,我一定要把他们挂在绞刑架上风干!”面对着这些连装死都装得不像的家伙,科利将军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浓黑与悲凉。
接着的事情就真的不仅仅是让人愤怒,更是让人悲伤了。在法国人继续射击之前,更多的散兵相继倒下了,一眨眼功夫,撒丁王国精心训练出来的一千多散兵,就突然在战场上消失了。
这个变化,让科利将军惊愕,却让拿破仑微笑。拿破仑自然知道,他的散兵的确是击中了对面的撒丁散兵;但是,拿破仑同样也能肯定,他的散兵绝对不可能打死了这么多的撒丁散兵。于是他便也迅速的得出了和对面的科利将军一样的结论:那帮不要脸的家伙在装死逃离战场。
不过这种情况,拿破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初他还在比利时那边的时候,还跟着迪穆里埃的时候,就曾经亲眼见到过奥地利人对法国人的散兵战术的拙劣的模仿。奥地利人也派出大量的散兵,结果那些散兵几乎一枪没开就莫名其妙的从战场上消失了。说起了,这些意大利人好歹也是在挨了三轮枪子之后才开始这么玩,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勇敢了。
既然敌军的散兵已经被击溃了,法国散兵自然开始迅速向前逼近。
“不要怕,这不过是一个技术性的小挫败,不要怕。”科利将军在心中给自己鼓劲道,“至少,我们还有优势的炮兵,他们敢再上前,我们就用大炮轰死他们!”
法国的散兵迅速的前进到了距离撒丁炮兵不过三百码左右的距离,他们再往前走个几十步,就能进入炮兵的射程了。但这时候,他们却停了下来,举起了手中的枪……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射程这样远,射击速度还这样快的武器!”保利将军完全惊呆了,如今距离更近了,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倒在大炮旁边的士兵的身体中流出来的鲜血了——这不是假的,敌人确实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进行这样精确而迅速的射击。
在法国散兵的第一轮射击中侥幸没有被打死的炮手们也都没有继续顶着枪林弹雨坚守岗位的勇气了,他们纷纷抛下大炮就跑,或者干脆找个地方躺下来装死。
“骑兵!骑兵冲上去,把敌人的散兵打回去!”科利将军喊道。
撒丁军队有更多的骑兵,而且奥地利人在介绍他们和法国军队战斗的时候的经验的时候,也特别提出了,大量的轻骑兵才是克制法国人的散兵的法门。(轻骑兵相对便宜,而且跑得更快——反正什么装甲都挡不住步枪子弹——也相对死得起一点)
于是撒丁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便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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