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心存疑虑，但见古云飞罕有的严肃认真，他不敢多做迟疑，只得在古云飞面前盘膝打坐。

        古云飞再次看了看莫凡，缓缓点头，这一刻，他仿佛做了某种决定一样。

        几息之后，古云飞瞥了一眼普陀上人。

        “普陀道兄，拜托了。”

        普陀上人回首看了看古云飞：“无妨，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

        显然，在莫凡还没到此之前，古云飞和普陀上人就应该有了一些交流，而普陀上人应该是知道古云飞的想法。

        “红阳自有西坠时，繁花终有凋零日，生死更迭，兴衰往替，谁知何物是永存……”

        古云飞喃喃自语，一番话似有诸多感触。

        莫凡听在耳中，不免心中惆怅，总感觉这古云飞仿佛看淡了生死，顿悟了存亡一样，一切在他的心中，都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恩怨情仇，生杀予夺，也都如过往云烟，淡然若水。

        难道……

        忽然间，莫凡的心头冒出了一个念头。

        就在此刻，古云飞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他两眼紧盯着莫凡。

        “前辈，你这是……”

        莫凡察觉出异常，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一股强大的威压将他牢牢压制，凭借古云飞一身傲人的修为，即便现在是强弩之末，也足以制住莫凡。

        莫凡努力的挣扎却毫无用处，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古云飞，竭力的呼喊着：“不行，前辈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我莫凡对天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前辈周全。”

        古云飞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取下腰间的酒葫芦。

        拨开葫芦盖，古云飞猛的灌了两口，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而后猛的咳了几声。

        这一幕，莫凡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这似乎成了古云飞的招牌动作。

        可是此刻，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是心头发酸。

        “前辈，不行……”

        显然，莫凡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云飞在大阵出现松动的那一刻，拼尽全力分出一缕元神，而那缕元神没有去找蜀山玉珑真人，偏偏是来找自己，并且仅留下一句话，速速入阵……

        现在看来，古云飞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凶多吉少，想要将他数百年积累的一身修为传承给自己，可莫凡更清楚，如果古云飞将修为传给自己，没有大能修为在身，寿元将会飞速流逝……

        古云飞拨了拨挡眼的乱发，笑了笑。

        “臭小子，吵什么呢？瞎咋呼什么啊？你不是已经拜入了老夫门下吗，怎么着，这是要后悔了？”

        “我……我自然无悔。自从我踏入点苍宗以来，如果没有前辈的一路扶持照顾，绝不会有我莫凡的今天，我莫凡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今天，不论如何，我都会护您周全的，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古云飞轻轻摆手：“行了行了，老夫喜欢你小子，就是喜欢你那种洒脱不羁的性格，唉……随我，像我古云飞。”

        “我古云飞在你这个年纪……”

        “哎呦，想不起来了，太久了，不过我敢肯定，和你一定差不多。”

        说话间，古云飞竟然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莫凡的肩头。

        这轻轻的一拍，使得莫凡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说不清楚，就是觉得眼前的古云飞，已经不再是那个邋遢老者，更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剑道强者……

        他就是一个慈祥的老者……

        隐约间，莫凡甚至看到了曾几何时，那个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救回来的老猎户，也是这般慈祥。

        “臭小子，你说……我古云飞脾气臭，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当初在山门，除了师父之外，几乎没人待见我，不过没关系啊，看不上我不要紧，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说着，古云飞又喝了一口。

        不远处的普陀上人瞥了一眼古云飞，脸色有些难看。

        在这种时候，古云飞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聊起了闲话家常，在普陀上人看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普陀上人虽然修为高深，精通阵道，但每时每刻也都撑的比较辛苦。

        “老古……抓紧时间，做你想做的事。”

        古云飞急忙对着普陀上人笑了笑，而后看向莫凡，依旧是不慌不忙的道：“所以，数百年来，点苍宗有些长老换了又换，弟子也是一茬接着一茬，我是一个也看不上。嘿，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上你小子了呢。”

        “后来我似乎想通了，我古云飞的脾气臭，你小子好像也差不多，咱俩就是臭到一块了。”

        莫凡心头的焦急，被古云飞这一番话，说的放松了些许。

        “前辈的意思是，我们俩这叫……臭味相投？”

        古云飞猛的一拍大腿：“对，哈哈哈，就是这个词，好一个臭味相投，臭，咱就要这个臭脾气，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嘿嘿。”

        话音落地，古云飞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小子，不管是何原因，也不管你是否真心实意，反正现在不是你认不认我的问题，老夫却认定你小子了，那么……你就有资格传我衣钵。”

        古云飞在锐金大阵中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他显然并不知情，自然也不知道莫凡杀了空怀真人，灭了点苍宗参加会盟的那些人，而且名义上拜入蜀山剑宗门下的事，不过，这一切大家心里清楚，不过都是迫于无奈之下的一种表面文章罢了。

        传我衣钵……

        话音落地，古云飞周身顿时泛起一层氤氲的气流，这股气流从他的体内发出，瞬间便将莫凡笼罩其中。

        “前辈，不可，万万不可，你现在本就负伤在身，如果再将修为传承给我，你很快就会死的。”莫凡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但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动弹分毫。

        古云飞却满脸都是慈祥的笑。

        “死……那有什么，老夫早就看淡了。老夫在这人世间浪荡了几百年，无非就是那朝花夕拾，日升日落，哎，无趣……”

        “小子，老夫的道途也就如此了，现你传我衣钵，又何尝不是老夫的另一种新生，我坚信，你会走得更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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