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再次看了看那些枯骨，单单眼下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十几具之多，而且此处洞穴明显还与其他空间相连，还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

        看着这些枯骨，便让莫凡心中难解了。

        作为一个修行古族，由于寿元延长，所以往往是先行道灭，而并非身死，换言之，延长的寿元使得他们不会因为生命终结而死去，大多数情况下是由于在修炼途中道灭而亡。

        又或者是最终葬身在天劫之下，亦或渡劫飞升。

        修者道灭的情况有很多，修炼途中走火入魔，厮杀征战时而战死，也有可能修为迟迟不能突破，即便延长了一定的寿元最终还是要寿终正寝。

        很多时候，都难以保全一副完整的肉身，而且更不会全都如此完整的被保存在这里。

        难道，这么多的纳兰族祖辈，全都是因为寿元耗尽而亡？

        当他们预感到自己寿元将尽的时候，回到了这里，并在此处等待死亡的来临，这也许是唯一的一种可能。

        可这对莫凡所知而言，显然是匪夷所思的。

        就在莫凡心存疑惑之际，纳兰擎宇叹道：“哎，实际上，自从我纳兰皇族得到人皇令，承应天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这种结局，这人皇令，可以说是人与天命之间的一种契约。”

        莫凡剑眉微挑，旋即看向纳兰擎宇：“契约？”

        “嗯，纳兰皇族承应天命，得天庇佑，独掌人皇之气，与此同时，寿元便会受到极大的限制。”说话间，纳兰擎宇走到其中一处枯骨的近前。

        “这具枯骨是本皇的祖父，他当初的修为已然达到了大乘境的巅峰，但最终没能及时突破到渡劫境，致使寿元耗尽，最后一刻，不得不放弃回到此处，返祖归宗，等候死亡的来临。”

        说完，纳兰擎宇又看向了一位枯骨。

        “还有这具枯骨，也是一样。纳兰皇族古往今来，嫡系血脉在修行时，随着突破修为境界，虽说也可以增长一定的寿元，但却要比寻常修者差了太多，即便本皇现如今已然达到大乘之境，寿元恐怕也不足千载。”

        闻听此言，莫凡心头猛的一颤。

        他心里清楚，通常情况下，一个修者的修为突破到元婴境，寿元就可以达到千年，随着一次次继续提升，最终有个几千年的寿元是很正常的。

        虽然绝大多数修者最终都陨落了，却是因为各种原因而道灭，并非是寿元终结而身死，毕竟随着修为的提升，很多修者需要靠长年累月的积累方可继续提升修为，提升修为增长寿元，也算是为了接下来继续提升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直白来说，对那些资质不错，道业有成的修者而言，这条仙途中，受限于道，而不必太在乎寿元的问题。

        可纳兰皇族却偏偏是反了过来，即便修了道途，却依旧是受限于寿元的不足，至于道途反而其次，因为人皇令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纳兰皇族嫡系血脉体内的仙根，使得他们天生就是修行的材料，再加之手掌皇权，资源上也不愁，所以纳兰皇族一直以来整体实力根本完全不逊色任何一流道门。

        可纳兰皇族提升修为境界所得的寿元却要比正常修者少很多，这就逼迫他们不得不加紧苦练，在寿元将尽之前棘突做出突破。

        然而修行何其艰难。

        化神境之前，也许相对简单一些，可到了化神境之后，可谓是难上加难，很多修者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无法有所提升，最终使得本就有限的寿元消耗殆尽，落得个道未灭而身先死的结局。

        不过想到这里，莫凡还是有些困惑。

        “人皇大人，对于修者，身死倒也无妨啊，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大可以元神自保，再寻求其他肉身夺舍，毕竟对修者而言，元神不灭，一切就等于还有机会。”

        纳兰擎宇看了看莫凡，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此等办法，我族又岂会不知？可惜，行不通的。纳兰皇族嫡系血亲的元神，是无法寄身在其他肉身上的。”

        莫凡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这一刻，他有点明白了纳兰擎宇口中‘契约’两个字的意思。

        换言之，纳兰皇族手掌人皇令，可以得到莫大的好处，但同时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也是纳兰擎宇为什么多次说‘这个世界上，取舍本是同时存在的，有所得就要有所舍弃’的原因。

        终于了解实情的莫凡，一颗心不免有几分沉重。

        他转首看了看那十几具枯骨。

        一时间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些存在，生的优越，凡人万中无一的仙根，而他们却必定生来就有，真可谓得天庇佑。

        之后，身为皇族，高人一等，大权在握，又不担心资源的问题，这便使得他们修为提升的速度很快，起码完全不弱于一流仙门的精锐弟子。

        可以说他们是世间万千世家道门无比钦羡的对象。

        殊不知，阳光之下，越是高大强健的身影，背后的影子也越浓越重。

        天道好轮回，这苍天……会真的眷顾谁？

        一切，无非只是一场交易罢了，说好听一些，就是因果。

        这些天骄宠儿，在享受了人间荣华后，在一路风调雨顺后，最终却要失去一个寻常修者所拥有的东西，而寿元恰恰是一个修者最终所追求的，即便是飞升成仙，也是为了那一句缥缈的永生不灭。

        好比四大真人，乃至那些隐世的渡劫境强者，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增强自己的实力，去冲击那最后的一道屏障。

        即便最终葬身在天劫之下，也算是对自己的道途有了个交代，有始有终。

        可纳兰皇族这些前辈，到了一定境界，便要接受寿元即将耗尽的现实，他们就算想靠常年累月的积累寻求突破也办不到，最终，道还没灭，人就要先死了。

        而人死，自然也就道灭，这所谓的天命，连元神夺舍的机会都未能留给他们。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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