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垵站在长江南岸,隔着一条长江,眺望对岸的荆州城。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口询问道。
“我军还有多长时间能够全部渡江?”
在他眼前,是一片千帆争渡、百舸争流的壮观场景。
一条条大小船只,不断的来往于长江的南北两岸,将一名名明军士卒,以及大量的粮草军械给运送到北岸去。
一旁的张进闻言,开口说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按照当前的进度来看,我军全部渡江的话大概需要两三日的功夫。”
朱靖垵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开口说道。
“派人去长江上下游搜寻一圈,再多征召一些民船以做渡江之用,争取在两日之内,将全部部队都渡过长江。”
张进点头表示明白。
朱靖垵沉思了一阵,然后接着说道。
“还有就是,传令给我军的渡江部队,让渡江部队对荆州城展开试探性进攻。”
一个小小的荆州城,城内不过五千绿营,外加三千八旗兵驻守。
这么一股力量,如果是在明末清初的那些年,份量绝对不轻。
因为当年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战斗力都不弱。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八旗兵这三个字都快成笑话了。
而绿营也是早就烂了!
五千绿营加三千八旗,还真算不上什么棘手的对手。
若非荆州是一座坚城,稍稍有些棘手。
甚至都不用明军主力渡江,光凭现在完成渡江的明军前锋,解决这八千人也并非什么难事。
……
伴随着令旗挥舞,渡江完毕的明军前锋开始对荆州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老规矩,战场上最先开始表演的,依旧是明军的重炮群。
一门门大口径火炮被摆在炮兵阵地上,黑洞洞的炮口瞄准荆州高大的城墙,开始倾泻起了火力。
轰隆隆!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中,一发发黑乎乎的炮弹向着荆州城砸去。
炮弹狠狠的砸在荆州的城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大坑,大坑四周,蜘蛛网般的裂纹随意的蔓延。
接连不断的炮弹砸在荆州城墙上,砸的荆州城墙颤抖不止。
场景触目惊心!
额尔苏待在城墙下,和杨冒,向淮两人一起听着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击声,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娘的,明贼的火器果真犀利!”
“这重炮开火的动静,听着好像天都要塌了,着实是有些吓人了。”
额尔苏不断的在原地踱步,一张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听着那隆隆的炮击声,额尔苏感觉那仿佛是阎王在点名。
每次炮弹砸在城墙上的巨响,都令额尔苏的心脏几乎停跳。
“这样下去不行啊,要是任由明贼这样拿重炮轰下去,荆州城墙坍塌只是迟早的事情。”
“一但城墙坍塌,荆州必然失守!”
向淮也是一脸忧虑的开口说道。
他不认为在荆州城墙失陷之后,守军有和明军进行巷战的勇气和能耐。
杨冒闻言,开口提议道。
“派遣敢死之士出城,突袭明贼炮阵如何?”
“若能打掉明贼炮阵,则荆州就还能守住,否则,荆州必然不保。”
额尔苏闻言,面露难色的说道。
“杨知府所言有理,但是,该派谁去呢?”
“军中少有这样的敢死之士啊!”
现在清军上下都已经被明军打到胆丧,连对正在渡江的明军半渡而击,阻击明军登陆都不敢。
就更别说是在这时候出城去向主动向明军发起进攻了。
这事情并不现实!
现在的清军,早就烂透了,已经不是当初那刚入关的时候,战无不胜的大清天兵了。
对明军早已失去了心理优势!
只是,一旁的向淮闻言,却是开口说道。
“回将军大人的话,末将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将军大人和知府大人能给出足够的封赏,末将的部署中也定然不缺少忠勇敢死之士。”
现在八旗已经在荣华富贵中泡软了骨头,算是彻底废了!
但绿营兵如果上官能开出足够的赏格的话,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穷怕了的绿营兵,是不介意豁出命去拼一次富贵的!
额尔苏闻言,也是点头说道。
“如此也好,只要将士们能夺取荆州城外的明军炮阵,本将军定不吝啬重赏。”
“即使上奏皇上,为有功将士抬旗也不是不能商量!”
额尔苏张嘴就来,向向淮做着许诺。
当然,额尔苏的许诺也不是空头支票,他身为荆州将军,在八旗内也是有身份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运作一些包衣的旗籍还是可以做到的!
包衣虽然号称是奴才,可那也是八旗体系中的奴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属于是八旗的一员。
当年的范文程,洪承畴等出了名的大汉奸,也都是包衣奴才而已。
在我大清,包衣的身份地位可要比普通的汉人高多了!
当然了,也就只是运作几个而已。
多了也不行!
给底下人大规模抬旗,那是皇帝的权力,额尔苏肯定不敢去碰的。
向淮闻言,脸上是明显的惊诧与欣喜。
很显然,哪怕是他这个参将,也是不免对额尔苏的提议有所心动。
要知道,那可是抬旗啊!
一但抬了旗,那就是我大清的自己人了。
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向淮满是振奋的开口说道。
“将军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
长江江面上,数不清的船只在南北两岸间往返,运输明军士卒渡江。
孙河拼命的摇着橹,脸上,身上,豆大的汗水如雨滴般滚落,但他却不以为意。
而在他身边,他的大儿子,小儿子也是在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划桨,都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但脸上却满是振奋!
因为,大明在征召他们这些船夫来协助明军渡江时,并没有白嫖他们。
而是给钱了的!
运送一人前往长江北岸,可以获得一百枚大钱的赏赐。
两人就是两百枚!
十人就是一两银子。
对这些经常跑长江的船家来说,大明给出的这个价格真不算低。
孙家的船虽然不算大,但一次也能运十人过江。
跑一次就是一两银子的收入,要知道他们往常年景,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
白花花的银两的诱惑下,这些船夫怎么可能不卖力?
“快!用力划,用力划!吃奶的劲儿都给我用出来。”
“跑一次就是一两银子,十次就是十两,够给你们娶个媳妇了,这钱挣的容易,往常哪里有这好事。”
“都再加把劲儿!天快黑了,咱们争取在天黑之前再跑一趟。”
孙河大声的吆喝着。
他们这些穷苦人的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能用力气换钱,他们怎么能不愿意。
要知道,明军即使是不给钱,强征徭役,让他们这些船夫驾船来为军队服务,面对强权,他们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孙家的船只回到了南岸,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见一个小队的明军登上了船只。
孙河吆喝一声,小船再次起航,往北岸而去。
等他们再抵达北岸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孙河被告知天黑了,就暂且不运了,他们可以休息一下。
孙河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正好累了一天,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休息,休息休息也好。
孙河领了工钱,回到自家船上,刚准备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晚饭。
便见一名明军军官走了过来,将三块木牌交给了孙河,神色和蔼的开口说道。
“你们不用自己做饭了,跟我们一起吃吧,拿着这木牌去领饭就行,伙头兵们在做饭的时候,给你们这些民夫也一起准备了。”
孙河见此,忙不迭的开口道谢。
“多谢军爷,小人明白了!”
朱海涛只是摇摇头说道。
“别谢我,要谢就谢太子殿下去,这事情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
孙河闻言,眨了眨眼睛,十分感动的说道。
“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啊,不仅给我们这些民夫工钱,不让我们白干活,还管我们吃饭,不让我们饿肚子。”
“太子殿下真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孙河从来没遇到过朱靖垵如此慈悲的统治者。
没错,在孙河的眼中,现在的朱靖垵绝对称得上一句慈悲为怀!
征徭役非但管饭,还给工钱。
自古以来哪里听说过这样的好事?
朱靖垵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说呢,朱靖垵现在的思维虽然是统治者思维,为了自己的统治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将人命视为草芥。
但他毕竟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思维方式多少也受到了些从小所受到的教育的影响。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适当的照顾一下底层百姓,这对朱靖垵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乾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
而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照顾,却是让底层百姓对朱靖垵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只能说,这年头的百姓们真是淳朴的可爱!
不是朱靖垵做的有多好,而是这个时代的其他统治者,做的更差。
这才把朱靖垵给凸显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比烂!
在这种比烂的情况下,朱靖垵这个虽然良心也烂了,但相对而言还没完全烂透的家伙,自然也就从一群良心早就彻底烂透的封建统治者之中脱颖而出了。
被人当成了“明君圣主”!
一旁,孙河的两个儿子也是用力点头,显然对自己父亲的说法很赞同。
朱海涛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心善,不愿让百姓吃亏,是故命人刻意照顾一下你们。”
“你们若是有心,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才是!”
“等大军打下荆州,荆州百姓的好日子也就要来了!”
朱海涛这话还真不是忽悠孙河父子,而是实话。
原因很简单,等大明收复荆州之后,肯定会对荆州八旗进行清洗,进行利益洗牌。
只要大明清洗掉荆州八旗这个,长久以来,一直源源不断吸荆州百姓血的寄生虫。
荆州凭借其长江锁钥的地理位置,肯定可以发展的很好。
到时候,哪怕是大明朝廷和士绅会吃掉大头的利益。
可孙河这样的底层百姓,同样也是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的。
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孙河虽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现在他毕竟是在领大明的工钱,吃大明的饭,肯定不会反驳朱海涛的话。
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认可。
“大明回来了,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朱海涛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跟我来吧,再叫上其他人,带你们去吃饭的地方。”
语罢,朱海涛便继续叫人去了。
不多时,他便带了一群船夫,一起往明军的军营而去。
军营内,明军的伙头兵已经做好了晚饭。
比人脸还大的烙饼,一桶桶的米饭,垒成小山的馒头堆在一旁,除此之外,营地内还有着浓浓的肉香。
那是炖肉的味道!
而这些粮草肉食,大多也来自澧州常德等地的士绅的捐献。
他们都争相想要在朱靖垵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明军士卒正在排队有序领取食物。
队伍排的很长,但却没人敢插队哄抢,因为宪兵队的人还在旁边盯着呢。
谁要是敢插队破坏秩序,是要被拎出来打板子的。
朱海涛指了指一处无人排队的档口,转头对孙河等人吩咐道。
“那里是给你们准备的晚饭!”
“去排队吧,等轮到你们了,拿发给你们的木牌领取食物。”
“切记不可插队打闹,破坏秩序!”
“这里是是大明的军营,我不管你们在外边时什么身份,有多大能耐,但到了大明的军营中,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一切要按照规矩行事!”
“否则的话,一但被负责执法的宪兵队抓到错处,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孙河等人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即,他们便开始排队领起了食物。
看着一桶桶的白米饭,一张张大饼,白花花的馒头。
还有那喷香的炖肉,孙河等人不争气的吞咽起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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