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骑兵刚刚启动的时候,在这里诱敌的两万余大西军便已经开始撤退了。
只是,纵然是山野之地,不利于骑兵行动,但以步对骑,大西军在撤退之时,仓皇之间,仍旧免不了损失成百上千的将士。
正所谓“慈不掌兵”,到了这种真的需要用血肉做诱饵的时候,身为主帅,最终需要计算决策的,其实只是把士兵放在哪里消耗罢了!
从长沙开始,到湘潭,再到衡山县,由北到南,纵横三百余里,李定国连续部署了三次溃退,损失了上千将士。而现在,更是把自己的主力部队当作诱饵,就是为了最后的“伏击反攻战”。
这便是李定国最擅长的“诱敌深入,两面夹击”之策了。
而作为大西军战斗力最强的两支野战部队之一,又有身经百战的各级将官竭力约束控制,即使是面对清军最精锐铁骑的猛然一凿,大军伤亡不小,可大西军的所谓“溃退”仍旧能在慌乱的外表下,按着计划,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这也是李定国敢于采取这种危险策略的底气所在了——这可是他精心训练了整整三年的精锐之师。纵使是面对满州精锐骑兵的突袭,在表面的纷乱溃败之下,各部将士仍旧能够维持着最基本的阵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要知道,“诱敌深入,两面夹击”的策略要是成功了,效果必然是惊人的。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只有真正勇战敢战,一日之内可来回往复十数次的精锐之师,才能胜任。
换言之,策略的关键在于诱敌之后的反击,这也就要求诱敌方必须具有超强的战斗力和纪律性,能在“溃败”之时,完成包围敌军的部署,然后随时准备反击。
试想一下,若是普通的南明军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恐怕在诱敌之时,面对如此猛烈的进攻,便已经是挡也挡不住的真正溃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定国会让冯双礼,马进忠两部人马稍微抵抗便撤退的原因了,特别是马进忠,他的手下几乎都是本部人马,战斗力和纪律性更差,根本不足以执行这样的行动。
可纵使如此,李定国本部两万余诱敌的大西军,在背对清军骑兵撤退的时候,仍旧免不了发生意外和混乱。
且说此次诱敌的五个营,两万余大军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全都是由李定国手下的得力干将率领,更是承担着散到两翼,扎紧口袋的重任。
可清军冲得着实是太快了,尼堪现在根本就是丝毫不把李定国放在眼里了,几千骑兵压根不布阵就直冲而来,使得大西军前方的部分兵马,根本来不及撤退。
王之邦的左营在仓皇撤退之时,一部数百人马在混乱之中直接偏离了原本计划中的撤退路线,撞上了负责掩护引敌的高文贵天威营的尾巴。
然后,在清军骑兵猛然一凿所造成的巨大伤亡下,这支数百人规模的步兵,根本就是死伤惨重,血流成河,溃不成军了,连带着高文贵的天威营,也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而这样的意外,并不是孤例,在右营和金武营也同样发生了。
这便是真实的战场了,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便是再英勇的士兵,也是禁不住全身披甲的战马猛然一冲的。
不过,负责掩护的可是李定国手下的悍将,镇虏将军高文贵,其人素来悍勇善战,经常独领一支偏师于外线作战,在军中威望极高。再加上,清军刚刚的那一击,损伤的大部分都是左营的士兵,其本部士兵伤亡不大。
所以,在高文贵的指挥下,天威营大体能够维持着基本阵型和秩序,在损失了数百人马之后,略显颓势的,继续奔走南撤。
要知道,撤退可比进攻困难得多,大西军也不是天兵天将,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而此时一击得手的尼堪大军,看着眼前早已经溃不成军,背对着自己仓皇逃窜的敌军士兵,哪里会轻易放过?
这可是以骑对步,清军的速度和冲击力具有天然的优势,而来不及逃跑的大西军士兵,完完全全就成了清军肆意射杀的猎物,在清军骑兵的怪叫嬉笑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正当尼堪想要指挥大军继续追击扫荡,将散落于四周的大西军士兵全部杀光扫清的时候。却被受了惊吓,四处奔走的四头战象和上千匹战马阻了去路。
不得已之下,尼堪只好暂时收拾大军,准备制服了这些“战利品”之后,再行追击之事。
这便是李定国诱敌的高明之处了,以战象,战马这些军中最为珍贵的装备阻敌,一方面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另一方面也使得溃败更显真实。
不然,若是尼堪因为此次突袭杀伤太少,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因而退兵不前,那筹划如此之久的“诱敌深入,两面夹击”岂不是就要功亏一篑了!
而在此战中一举击溃了所谓的大西军主力,杀敌上千,俘获了大象四头、战马八百多匹的尼堪,到了此时,免不得已经得意忘形起来了。
在留下前军接应主力之后,以为大西军不堪一击的清廷定远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当即下令继续“乘胜”追击。
很快,脱离了主力二十余里的尼堪便亲率三千精锐护军追到了湘江支流——蒸水南岸的演武坪,也正是在这里,尼堪终于见到了李定国的帅旗,双方即刻展开了激战。
不过,出乎尼堪预料的是,当他的五百护军前锋奋勇冲击李定国座营所在的时候,却遭到了当头一棒!
且说李定国的心腹大将,座营都督靳统武亲自领骑兵一千作为前锋,凭借着优势兵力和个人勇武,三进三出,连杀五人,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率部将这支骄横无比,敢以五百击四千的清军骑兵给击退了。
但这毕竟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战斗技巧非常娴熟,这支不过五百人的骑兵在大西军的打击下虽然颓势尽显,却依旧能够且战且退,勉力维持阵型。
而随着更多清军加入战斗,两部骑兵也渐渐势均力敌起来,相互射箭冲锋,又相互对峙纠缠,嚎呼乱叫,但谁也无法取得突破!
李定国率座营兵马在蒸水迎敌,原本想要挫一挫清军锐气的,却没想到这支清军骑兵战斗力如此强悍,一时之间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一路追击而来,打了好几场仗,尼堪终于遇到像样的对手了,敌人终于不再是一触而溃了,这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
不过,他也丝毫没有起疑,反而因为李定国护军的强悍战斗力而彻底放下了心来。
无他,这不就是所谓的“家丁”吗?明军将领素来如此,手下唯有家丁可以一战,其余士兵,根本就是充当肉盾的,几乎毫无战斗力。
而随着双方将手中的兵力悉数投入战场,两支兵马更是旗鼓相当,始终处于纠缠对峙的状态。
接着,双方又一路转战到衡阳城北的香水庵、草桥,交锋数次,但也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而这个时候,王之邦的左营、吴子胜的右营、高文贵的天威营、张胜的西镇营、刘之讲的金武营都已经进入了两翼的指定阵地,完成了最后的部署。
高恩的火器营、郭有名的强弩营、王会的铁骑营、卜宁的铁骑左营、禄永命的象阵营,以及新归附的猛将马宝,也都准备妥当,蓄势待发。
李定国见尼堪已经杀红了眼,知道时机已到,随即下令手下将士主动后撤,装出难以抵挡的样子,继续诱敌。
一路追击至此,终于打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血战,尼堪这时又见李定国大军溃败,追击了数里之后,却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扬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爷何故发笑?”飞扬的黄色龙旗之下,程尼闻声,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笑那李定国无谋,孙可望少智,若是在此地埋伏数蹲火炮,一队鸟枪手,一队弓弩手,又当如何?
恐怕我军就算不可能全军覆没,也必然伤亡惨重吧!可惜啊可惜,李定国所谓的大军,早已经全部溃退,哪里还有什么大军可以布置?”
紧接着,不等程尼奉承几句,尼堪那一腔豪情早已难以抑制,当即嚎呼着下令道:“全军听令,随本王一起,活捉了那李定国!”
而与此同时,尼堪话音未落,大军两侧的山坡之上,却登时战鼓喧天,旌旗蔽日,人声鼎沸......上万大军,人马喧腾,乌压压一片,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正如尼堪所言,李定国早已经在此地埋伏了十几墩红夷大炮,两侧的山坡之上,更是部署了一个营的火铳兵,一个营的强弩手,还有两个铁骑营!
所谓要瓜得瓜,应有尽有,也不过如此吧!
而随着李定国一声令下,身边亲卫挥舞帅旗,早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的火炮手立即点火,还没等清军反应过来,便是震天的火炮发射声:
“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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