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前军轰隆隆的战鼓声中,山道里的八旗兵顿时大乱,已经冲过唐二升所部阵地的清军顾不得进攻,飞速往外逃去,而山道之中的其余清军,也赶紧往前冲去,但因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少人直接被绊倒踩死了。
而绝大多数八旗兵最终也并没有能够成功逃脱,三面包围的山道,唯一的出口那里堆积了大量的尸体,极大限制了清军的行动,骑兵更是寸步难行。
山道之中,很快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殿前军利用手中的火器,居高临下,对清军展开了数轮齐射,然后又是长枪方阵收割,兵锋所到之处,八旗兵纷纷倒下。
当陆长川率部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眼前血腥的战争场面甚至超过了武昌大战,空气似乎都已经被血水湿润,吹到脸上黏湖湖的。
陆长川称得上是这些殿前军里面资历最老,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了,但这样的尸山血海,他也没有见过,火光映照下,山道中的每一处地方都堆满了尸体。
清军的狡猾和绝境之下的战场应对能力超过了他们的估计,最终使得摆脱堵截和追击,从山道突围的满清八旗兵超过了两千,但好在唐二升指挥的这两个百总没有让他们逃脱。
不过,两百多人的截击队伍,最终只剩下了五十多个还在喘气的,几乎人人都已经受伤,便是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刚刚打算的最后一搏,不过是极度危险的环境下,这些士兵们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如今援军来了,战斗也基本结束了,那口气早就已经泄了。
陆长川扶起了满脸血污,筋疲力尽,已经站不稳的唐二升,大声喊道:“你小子行啊,老子果然没看错你,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与此同时,东面战场的平野之上,残余的少部分八旗兵刚刚逃出,便又被迂回至此的殿前军骑兵追击,很快就又几乎被杀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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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克所在的那艘船在江面上经过了三轮搏杀,如今船上只剩下了四个八旗兵,还有三个包衣兵,他和李忠诚便是其中的两个,但另外两个八旗兵和一个包衣兵都已经受了伤,特别是那个包衣兵,伤得不轻,最终直接被推下了江,使得船只有效减负了。
江面上已经是一片混战,他们跟着岳乐的大船,最终找到了一个空隙突围了出来,但是岳乐的那艘大船却被围在了里面,殿前军水师的战兵和八旗兵随即在船上展开了混战,在激烈的战斗中,船只十分摇晃,使得八旗兵的战斗力大大减弱。
塔塔克一面划着船,一面回头看着火光冲天的江中心,心中还是一阵后怕,他知道留在那里,绝对难逃一死,还好他成功逃出来了。
这些尼堪在水上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从来没想到水师在近战中也会有这样的战斗力。明明船上那么摇晃,可是他们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感觉一样,那刀枪刺得又快又准。
“主子,主子,这是塔塔克主子的,不是奴才的,你不能拿。”塔塔克还在慨叹,身后便传来了李忠诚的哀求声,他扭头看去,便见泰兰德早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桨,在抢李忠诚的包裹。
“泰兰德,你干什么?”塔塔克一时间也顾不得划船了,直接上去推开了泰兰德,原本就不大的船只因为两人的推搡一阵摇晃。
两个八旗兵都不怎么习惯船上运动,一时间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但是嘴里一直没有停,用满语在那里咒骂争吵着。
李忠诚紧紧抱着怀里的用布包起来的财物,生怕被那个叫做泰兰德的满人抢去了,这可是他最后的财产了,到时候带着妻女逃出,免不了要花钱贿赂,逃了之后,没有钱更不行。
塔塔克一直都把李忠诚看作自己的奴隶,李忠诚的东西自然就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拿了去?
“塔塔克,要是你不分一份给我,就别怪我到时候告发你私藏金银,私带包衣上船。”泰兰德举着刀,极其嚣张地威胁道。
他的财货刚刚在打斗中都掉进了水里,随军的包衣也被杀死了,现在身无分文,完完全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塔塔克死死地盯着他,并没有说话,等过了一会,似乎是服软了,才终于松口:“泰兰德,分你一份可以,但是这船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身上的财物也都丢了,我的也丢了,难不成那点财物要四个人分?”
泰兰德听罢,扭头看了看江中心,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远,只有橙黄色的火光依旧明目,又看了看江对岸一片宁静,随即说道:“好,我来干,你不准反悔。”
说罢,泰兰德当即转身,完全不顾另外两人的惊恐和求饶,举着刀朝那两个受伤的八旗兵脖子砍了下去,反正这两人受了伤,上岸了也是累赘。
泰兰德是老兵了,他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饥荒,知道五十两银子一石粮的世界,他更知道这一次退回辽东之后,大清的处境会更差,如果没有财货在身,迟早会被饿死。
“塔塔克,另外一个包衣归我了,你已经有了一个。”泰兰德一面把刚刚杀死的两个八旗兵推下船,一面说道:“这是......啊!”
脖子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还有一股凉意,泰兰德的口腔迅速被血液充斥,这使得他嗯嗯啊啊说不出话来。
李忠诚看着塔塔克将腰间的顺刀插进了泰兰德的脖子,心中一紧,又赶紧抱紧了怀中的财物,嘴里低声喃喃道:“我的,这是我的钱。”
“泰兰德,两个包衣都是我的,财物也都是我的,你去死吧!”塔塔克一脸狞笑,然后没有丝毫停顿,就一脚把对方踢下了船。
只听“冬”的一声,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泰兰德就沉下了水底,再也不见踪影。
“李忠诚,划船!”塔塔克大喝一声,便要转头过去,然后便见一道寒光闪过,他面上一惊,赶紧闪开,但还是被砍掉了一只手掌。
“啊!”
李忠诚在船上一个踉跄,船身的剧烈晃动使得船上剩下的三人都没有站稳,跟着摇晃起来。
但李忠诚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他拿着手中的刀继续追杀塔塔克,嘴里还朝着另外一个看着眼前的一切,正在发呆的包衣兵喊道:
“快来帮忙,不然咱们两个都没活路,你还想继续做满人的狗吗?”
杀过了巴牙喇,见证了满人在船上的虚弱,又看着这些满人在这里自相残杀,李忠诚心中的奴性早已经大大消退,他刚刚没注意到塔塔克的财货也丢了,被对方一提醒,才忽然明白,自己和他回去,根本就是没有生路的,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女饿死,甚至被挖出来吃。
另外一个包衣兵看着眼前的缠斗,一开始还不敢动,但是看着李忠诚在追着塔塔克砍杀,也受到了感染,鼓起了勇气,把手中的船桨放下,拿起来船上的一把厚背刀。
三人的剧烈运动使得这条只能承载二十几人的小船在水中不停的摇晃,塔塔克忍着剧痛,和李忠诚纠缠起来,而另外那个包衣兵虽然加入了战斗,但还是畏手畏脚,不敢对满洲主子下狠手,两个回合之后就被塔塔克踢下了水。
但是趁着这个空隙,李忠诚迅速掏出了身上的短斧,给了塔塔克致命一击,勐地一斧砍到了对方的背上。
塔塔克手掌被砍下来之后,一直血流不止,又和两个包衣缠斗了那么久,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斧头勐地砸到背上,直接就倒了下去,再也无力反击。
但李忠诚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直接扑到了对方的身上,抡起斧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砍下去,直到对方血肉模湖,斧头也因为盔甲过于坚硬,崩出来几个口子,不堪一用之后,他才停下来。
“呵呵,呵呵,什么狗屁的八旗,还不是被老子砍死了,还想要抢老子的钱......”李忠诚瘫坐在船上,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还有黏湖湖的碎肉,一脸狰狞地自言自语道。
只是,他还没坐多久,忽然感觉裆下一股寒意袭来,冰冰凉凉的。
“水?”李忠诚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然后,他用手一摸,真的是水,再往下一看,昏暗的光线中,似乎看到了小船船舱上已经盛满了水,他此时侧坐在船头,所以才这般后知后觉。
这艘进了水的小船很快沉了下去,李忠诚紧紧抱着他怀里的财物,心如死灰,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江水逐渐漫过了他的脑袋。
片刻之后,江面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船没了,人也没了,只有远处传来的模湖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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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犹犹豫豫,上上下下了十几次,最终还是从凳子上下来了,他还不想死,也不敢死。原本他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不会再怕死了,但却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只是他自己以为的而已。
他洪承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就算知道孙可望不会放过他,最终难逃一死,也一样。让他自杀,他是做不到的。
就在他捧着准备拿来自尽的白绫,在那里苦笑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哐当撞门的声音。
“孙可望……怎么会那么快就攻进来了?”洪承畴有些惊讶,难道岳乐已经全军覆没了,不然明军不可能会那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这里来?
他脑中闪过这些想法之后,好像又找回了可笑的脸面,缓缓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就等着明军前来。
孙可望进入南京城之后,从王辅臣那里听说洪承畴没有和岳乐一起出城,似乎是要在府中自尽,便立即赶来了洪府。
然后,不出他所料,洪承畴果然没有自尽,那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罢了。
十三年前,洪承畴面对异族的时候,都能卑躬屈膝,如今面对所谓的“自己人”,他又如何来的自杀勇气?他这样的人,敢死吗?
孙可望是从心底痛恨汉奸的,特别是洪承畴这种,死不悔改,一心和平民百姓作对,把一生都献给了反动事业的大汉奸。
“洪承畴,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不敢死吗?”孙可望一步一步走进已经被亲卫围起来的房间,看着坐在那里的洪承畴,厉声喝道:“十三年前,你可就该死了啊!”
洪承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孙可望见状,忽然暴怒:“见了孤,还敢不跪下,张虎!”
听到孙可望的暴喝,张虎立即上前,一把将洪承畴这个还在装模作样老头子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几个亲卫随即上前,把被张虎摔在地上的洪承畴押了起来。
“知道孤为什么要让你跪着吗?”孙可望厉声问道,他虽然因为身份和时代原因,平常也接受跪拜礼,但强迫别人跪,这还是第一次。“你这样的人,就不配站着!”
洪承畴被两个身强体壮,全副武装的兵丁押着,根本动弹不得,他也不为自己狡辩,似乎是担心自己今日的任何姿态会在史书上留下笑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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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今夜亲自前来,便是要替这几十年来,千千万万战死沙场,被清军屠戮的百姓,杀了你这个助纣为虐,最不可原谅的汉奸!你不是怕死吗?那孤就亲手结果了你,送你去死!”
孙可望说罢,随即下令亲卫把洪承畴之前准备自杀用的白绫拿了过来,然后亲手缠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对着这个大汉奸的典型代表,几乎是泄愤道:
“于国家,便是千百年之后,你都该死,一国的创造力,文明力,都在满清数百年的残暴统治中消耗殆尽!
于民族,便是千千年之后,你也该死,汉人的骨气廉耻,民族锐气,勃勃生机,便是满清灭亡百年,也还未恢复;
于百姓,千万年之后,你也千刀万剐不足惜,残酷的文字狱,高压的民族歧视,人人不敢说话,不得说话,数百年时间使得东方文明的主体,变得奴隶性十足!”
满清这个从诞生就充满血腥的恐怖政权所要承担的历史责任不会因为没有清算就能抹灭,这责任也不是洪承畴一人就能全部担下来的,这些愤怒也不只是对洪承畴一个人,那些大汉奸头子,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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