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殷荃眉心皱紧,将眼前的面孔一张张扫过,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唇:“你们,想知道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寇允等人顿时面色一僵,就连练红绫也跟着一并流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牺牲色相……”看出众人脑中歪歪的那点儿事儿,原本稍稍退后的殷荃猛地扳直了身子,甚至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朝前探了探,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直逼眼前众人,锋锐凌厉的像两柄寒芒怒放的刀。
闻言,众人齐齐摇头,动作一致的简直就像事先排练过一般。
瞧见众人的反应,殷荃倒也是恼不起来了。
只听她“噗嗤”笑出了声,众人原本颇有些紧张的心绪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主子……”试探性的开口低唤了一句,练红绫看着殷荃,视线里蓄着一抹欲言又止的光。
“他什么都没说……”殷荃说着,抿唇顿了顿,继续道:“倪天择,或许当真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
看着练红绫越发变得阴翳的眸光,殷荃将她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
“葬书案或许与倪天择的真实身份脱不开关系,我想,夏侯婴一定也知道……”
闻声,练红绫抬眼望向殷荃,抿直唇线,遂点头。
将她的困惑与担忧收在眼底,殷荃眉心正中拧起一抹不着痕迹的褶皱。
方才顾楼南阻止她没让她说完的话,莫非才是夏侯婴与他合作的真正理由?
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谋划部署着什么,可那夜过后,她总觉得有些事似乎并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
如今太子已废,顾楼南与夏侯婴之间又存在某种利益关系,会是什么人……
思及此,殷荃咬了咬嘴唇。
心头似笼罩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云霾,层层叠叠的缠缚着,令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担忧。
夏侯珏虽早已贬为庶人,却始终是她心上一块难以磨灭的阴影,她几乎下意识间就会对他产生一种难以言明的防备。
“废太子夏侯珏的势力可全部肃清?”忽而转向寇允,殷荃将手指搁在下巴上,似在自言自语。
“回王妃的话,罢黜太子后,原本与太子交好的大臣纷纷倒戈……”颔首应声,寇允眸光微微一闪,遂在短暂停顿后继续道:“王妃可需要名单?”
直视他的目光,殷荃挑眉。
这样的属下就是好啊,多通透啊……分分钟想到她心坎里去啊。
“属下这便去取。”不再多言,寇允脚下踩风,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蓦地,就在他刚从众人视线中走出时,赫然有个家丁从相反的走廊急匆匆跑来,在瞧见殷荃后更加快了速度,几步来到她跟前,声音显得有些急:“王妃,有位自称‘倪天择’的男子倒在后门,请您务必过去瞧瞧。”
闻言一惊,殷荃一言不发便跟着那家丁一路往前,心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千万别出事!
浑身脏污的倪天择被家丁安置在后院靠近柴房的一间偏房里,殷荃一进屋便瞧见了他。
“怎么回事?他倒在此处可有说些什么?”视线在不省人事的倪天择身上一扫而过,殷荃看向家丁,眸光沉敛。
“他晕倒前只说出了殷姑娘和自己的名字,小的以为,还是请姑娘您过来瞧瞧。”
听罢,她眉心蹙起,正想再问什么,一旁体格强健的家丁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般继续开口道:“小的已经检查过,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足以致命的外伤,手臂和腿脚上有些擦破,左胸口下三寸的地方有两道细微的淤青,像是从什么地方跌落导致。”
“嗯……”闻言,殷荃抿了唇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不省人事的倪天择身上,似自言自语般吩咐了一句:“请府上的大夫来瞧瞧,最好,别有什么内伤……”
殷荃说着,目光始终在倪天择略有些蹙起的眉心上定格,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倘若真如家丁所言,那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能强忍剧痛不顾生死也要来见她,分明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心念电转,殷荃缓缓咬住下唇,盯着倪天择的黑眸里正不断泛起两抹澄澈清光。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当晚未及子时,昏迷不醒的倪天择渐渐有了意识。
睁眼的一瞬瞧见殷荃那张烛光下波光滟潋的眸子时,他眉峰微颤,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别说话,你运气好,只断了两根肋骨,所幸并未伤及内脏。只要稍加休养,很快便能跑能跳了。”
殷荃说着朝一旁的练红绫偏偏头,后者很快便凑到了榻边,并以极轻柔的动作将倪天择扶起,悉心的在他身后垫了个厚厚的软垫。
“殷……姑娘……”艰难的开口,倪天择此时的目光极其复杂,似感激似激动,一时间仿佛有数千数万种情绪交汇糅合其中,哪一个词儿都不足以将其准确形容。
“别说话,有什么话,待你好些了再告诉我。”说着,殷荃站起身,旋即转身朝外走去。
循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一眼,练红绫很快收起视线看向靠坐起来的倪天择,遂从桌上端了药朝他走去:“来,把药喝了,这是我家主子亲自熬的。”
闻言,倪天择眸光微动,想要伸手,却因了体内的伤痛而使原本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变得僵硬无比。
见状,练红绫当即有些无奈。却什么都没说,只沉默不语的在榻边坐下,将勺子递到了他唇边。
一夜很短,殷荃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今天,又是阴天。
阴阴沉沉朦朦胧胧的那种,虽不至于黑云压顶,却也灰蒙蒙的令人略显胸闷。
这段时间的雨水莫名增多,似乎时时刻刻都会滴上两滴,天空从未彻彻底底的放晴过。
整间屋子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颇有些粘腻的潮湿味,令人浑身都不舒爽。
随手拿了件衣袍披在身上,殷荃走到铜镜前,望见前些日子顾楼南强行塞给自己的金属镂空发扣,缓缓抿了唇。
从顾楼南将那东西送了自己后,殷荃还从没好好研究过那东西的功用。
据他说,可以防身。
这么一个精巧别致的东西,怎么防身……
莫非可以发射毒针?还是能像血滴子那样直接取人首级?
要取人首级,这个尺寸也未免太小了点……
将那镶了红玛瑙、蓝宝石和祖母绿的金属发扣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了片刻,除了那鬼斧神工般的镂刻花鸟纹,她还真就瞧不出更多的名堂。
瞧不出,她也就不再多瞧。随手把那东西往后脑勺上一别,洗漱时用来束发还是挺好的。
经过一夜,倪天择的情况比昨天已经好了许多。
听罢他的描述,殷荃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半天也没出声。
西郊柳林的火灾……果然是冲着他去的么。
垂眸思索间,她忽而想起先前练红绫曾经提起过的一个细节。
柳眉微蹙,她看向倪天择,问道:“你曾经说过,倪家出事时,你并不在家中?”
“不错,当日我与师父在一起。”略微颔首,倪天择略黑的脸色上泛出一抹稍欠气血的蜡黄,看山去颇有些憔悴。
“你师父,可姓秦?”捏住下巴尖,殷荃猜测。
“殷姑娘,你怎么知道……”眼眶微张,他望住她的眼神里有猝不及防的惊怔。
“若是如此,那么葬书案恐怕并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你可知道你师父现居何处?”
“殷姑娘,莫非你,发现了什么?”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倪天择黝黑的眼眸深处忽就泛出一抹幽然光晕,仿佛积蓄了许久的困惑和不解都在此时这一瞬全面爆发,尽数倾泻。
看出他眼中那抹异样的情绪,殷荃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心忽就舒展开来,她先是沉默不语的望着他,继而耸耸肩:“与其说是发现了什么,倒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才对。”
“此话何解?”听她这么一说,他皱眉困惑。
“你该用早膳了。”不着痕迹间转移的话题,殷荃说完,练红绫几乎是立刻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视线随着她的身形缓缓移动,倪天择虽有满心的茫然和不解,可此时却突然什么话也问不出了。
她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既像询问又像探究,每一句话听在耳中都得在脑子里兜上几圈才能作答,可真到了那时,她的下一个问题就又来了。
见她有意回避自己的疑问,他也就不再多说。
站在门外,殷荃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
西郊柳林走水,果然是冲着他去的。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何偏偏在此时……
望住不断从青黑屋檐上稀稀拉拉掉落的清透雨珠,殷荃心中像被什么人给强行打了个死结,纵使她想尽办法,也只是令那死结更死。
她不得不承认,她好像进入了一个难以回头的死胡同,非但看不见胡同的尽头,身后的路,也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正沉思间,一股染了深秋凉意的风忽就席卷而来,直吹的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秋风夹裹着雨水的潮湿和阴冷,像极彻骨冻人的水,从头灌到脚,让她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急剧收缩,直激的她连头皮都跟着一并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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