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得了皇帝的褒奖，战战兢兢了几日，可是见到齐雅虽并未依例恩赐但也并未发难。如此王檀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只是皇帝却对此颇有微词。

        许是温泉确有奇效，皇帝的头风几日不怎么发作了，特意邀了齐雅一同品茶。

        齐雅款款而坐，道：“陛下的头风病症近几日虽不怎么发作了，只是仍旧不易操劳。”

        皇帝道：“品茶而已，不妨事。”

        良久，室内只有燃着的檀香弥漫，茶香四溢，再无他言。

        皇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片寂静，道：“朕给太子的赏赐已经送过去了。”

        齐雅道：“想必檀儿心中一定欢喜。”

        皇帝道：“纵使如此，檀儿怕是也希望得到母亲的认可。”

        齐雅小口抿了口茶道：“如此，倒是臣妾疏忽了，这就命人选了好的珍玩玉器给檀儿送去。”

        皇帝道：“虽然檀儿与松儿比还是稚嫩了些，但是按照檀儿的年纪能在政务上如此用心，处理的如此得当，实属不易。只要稍加历练，将来一定是为好皇帝。”

        齐雅不置可否，笑着说：“陛下也说了，比起松儿，檀儿差了很多。”

        提起先太子王松，齐雅想到，他从小大概因为是长子的缘故，便比一般的孩子多了几分早慧和老成。被正式册封为太子的这些年，于政事上用心，对父母孝敬，友爱兄弟，堪称表率。可谓大永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早逝，那些曾被齐雅视作不适合做皇帝的仁爱之心，也便成了齐雅深深怀念的过往。

        想到，若不是当年娴太妃一次下毒，王松或许现在还好好活着，而那次下毒，也有几分自己的原因。齐雅不免又多了几分伤感和懊悔。

        但见到眼前王檀似乎是捡了个大便宜，心里就更是有发不出的火和气。

        “雅儿似乎不喜欢檀儿？”

        齐雅没想到皇帝会问的如此直接，便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怎会？”

        “如此便好，檀儿也是朕的孩子。”

        “自然是。”

        “朕希望雅儿能同朕一样疼爱他。”

        “臣妾一向都是疼爱孩子们的。只是寻常人家的父母也是会对某个孩子特别偏爱的，臣妾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

        “朕希望你能记住你也是檀儿的母亲。”

        齐雅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道：“臣妾何尝不是檀儿的母亲了？”

        皇帝似乎有些生气，可语气里尽量显得平和，道：“明知故问。”

        齐雅再次低头，醉心在品茶上，默不作声。

        又是无声的沉默。

        皇帝许是熬不过去，亲自为齐雅添了茶说：“朕看檀儿的样子和他哥哥有几分相似，也是孝顺的。若等到朕大限之日，想必檀儿登基后也会尊你为太后的。若你后半生无忧，朕也可放心。”

        齐雅听不得这种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连忙说：“陛下此心，臣妾怎能不知，只是臣妾心中却久久意难平。”

        “松儿已去，就不要再想了。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齐雅告退出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前几日，她总觉得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些，或许经过这么多年，两人相濡以沫倒是可以多些人间真挚的情感。可今天她再次地发现，其实她和皇帝只不过是帝后。寻常人家的夫妻恩爱，是想都不要想的。这一生，她注定要在宫里斡旋。若想让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活下去，活得好，那她就必须要抛弃那些小情小爱。

        豫离早在宫门口等着齐雅，见齐雅神色有异，便问：“娘娘，可是陛下说些什么？”

        齐雅道：“无妨。回去挑些精致的摆件给二皇子送去。陛下既然下旨赏赐了，本宫也不能落下。”

        豫离想，前几日皇后特意说过不要理会东宫的事情，这次特意要叫给赏赐，怕真是皇帝说了什么了。

        豫离硬着头皮问：“奴婢多嘴一句，此时把佩儿姐姐发嫁出去，是不是有些早了？”

        齐雅在之前给佩儿定了一门亲事，就是那个被赐了姓的齐水。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个礼部的小小书吏，而是掌管着整个钦天监。齐雅对他颇为信任。

        齐雅道：“此时正是时机。佩儿嫁过去，多在都城里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总比到这穷山僻壤、缺这少那的行宫和我们一起吃苦强。”

        豫离点头道：“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在齐雅的安排下，这个齐水一路真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攀上了他从前从未敢想的位置。但他确实有一身本事，正直的本心和一张巧嘴，倒是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佩儿嫁过去三日后，依例到齐雅宫里省亲，齐水也一同前来。

        一番寒暄后，齐雅问起：“齐大人近日在钦天监可观测到什么异常星象？”

        齐水思索一番说：“近日星象确实有异，太白星在东宫上方忽明忽暗，怕是不祥之兆。”

        “哦？何解？”

        “太白星乃灾星，此时在东宫上方闪烁不停，怕是这灾祸将从东宫而起。”

        齐雅点头：“张大人却是说得有理。不过，你可给本宫看看，本宫的这几个孩子谁最有帝王之相。”

        此时，皇帝恰巧到了。

        他虽然对齐雅给齐水赐姓一事有些不满，但是对于齐水的话，他还是信几分的，便问：“雅儿在聊什么呢？朕听着倒是和孩子们有关。”

        齐雅给皇帝请安后，道：“今日佩儿三日回门，依例来省亲。这便带着齐大人一起来了。”

        皇帝看了看道：“佩儿如今出落的也是花容月貌，甚是得体。齐大人是个可造之材，与你匹配。刚才你可说到皇子们如何？”

        齐水看了看齐雅，见齐雅默许，便说：“刚才娘娘让臣为几个皇子看相，正说到此处。”

        “哦？这倒是有意思，何解？”

        见齐雅也很是期待，齐水便说：“臣斗胆言之，真因为太子不堪承继，故而东宫上方出现太白星忽明忽暗的异象。而三皇子貌类陛下，四皇子却最有贵相。公主生有龙骨，可惜是个女子，可惜，可惜了。”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道：“这齐大人倒是会说话，除了太子，倒是各个都可以当皇帝了。”

        齐水听了连忙跪倒在地说：“臣只是据实以告，不敢妄言。”

        皇帝哼了一声，道：“果然，果然是好啊。”说罢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皇帝走后，佩儿责怪道：“你看你，这些话当着主儿的面说就罢了，还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不是给主儿找事吗？”

        齐水道：“我只是，我只是据实以告。”

        齐雅笑道：“无妨。这些话让陛下知道了也是好的，让东宫知道了，更好。”

        佩儿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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