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淼见赵嗣之入内并未起身,只说:“我素来是个闲人,不如赵大人一般贵人多忘事。上次我赠与赵大人的折扇你可还喜欢?”
赵嗣之闻言,赶紧屏退众人,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齐大人不妨大开天窗,你希望我如何做。”
齐思淼不紧不慢地说着:“齐某就是喜欢和赵大人这样的爽快人说话,总好过拖拖拉拉半天不明白来意的。你知道,陛下可是有明旨命我来调查西梁勾结一案。除了我还有齐元爽也参与其中。不过按照陛下的心性,我等不妨揣测下,除了这两拨明面上的人,暗地里肯定也有会有别人来查。赵大人的秘密可就马上要公之于众了。”
赵嗣之此时倒是不着急,缓缓地说:“我的秘密?齐大人想必早就猜到一二。如果大人愿意大可以拿去给陛下邀功,今日过府怕是还有用到赵某的地方。”
齐思淼见赵嗣之自觉事情将漏却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便换了一种策略说:“我与赵大人素来无冤无仇,赵大人想做什么那是您的事情。只是我眼下最要紧的事想必赵大人心里也清楚,若是赵大人肯助我一臂之力,其他的事情我们好商量。”
齐思淼当然指的是齐桦和齐元爽与他共同竞争太子位一事,他始终在这场角逐中没有放弃。更何况如今自认为抓到了赵嗣之的把柄,又觉得他背后的实力不可小觑,可不是要好好利用一番才行。齐思淼心中早就盘算出几个方案,如果赵嗣之肯,他不介意在适当的时机游说女皇割让几个城池给西梁。待他登基以后,再抢回来便是。
他把自己的心意全都写进了栽赃齐桦的手书上,真是毫不掩饰。
赵嗣之在此时也毫无选择。齐思淼能拿出他的一把用作信物的折扇,那么想拿出别的什么证据也是大有可能。赵嗣之隐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些曙光,他怎么能在此时功亏一篑。就算西梁败了,他也想回西梁去,那里才是他的家。
齐思淼道:“赵大人莫不是还想回西梁?”
赵嗣之闻言,手中一抖,杯盖碰到了茶碗发出了轻微的乒乓声,赵嗣之默默不语。
齐思淼继续说:“赵大人可别忘了,如今西梁王风头正胜。无论他这次大举进攻我朝是胜了还是败了,他都是西梁的王。若是日后陛下出一道诏安的旨意,再做些封赏,那他这个王就算是做得名正言顺了。若是赵大人此时回去,也不知西梁有没有立嫡立长的规矩,那西梁王该如何想?”
赵嗣之一直想着眷恋故国,可从未想过他如今身份尴尬。人人都道西梁的世子在大照病死了,这才让西梁王顺理成章的继位。可若是那个本应该病死了的世子又活着回去了,那西梁的朝中必然会掀起一场动乱。就算世子有意隐瞒身份,可西梁王能放过这位世子吗?
况且,赵嗣之从小就生活在大照,生活在赵府,究竟哪里才是他的家?
赵嗣之深深叹了一口气,天下之大竟然无容身之处,也真是可悲可叹。
齐思淼道:“赵大人也是好心计。当年找了个傀儡做世子在人前晃悠,而这真世子却被当成赵家的亲子养大。也不知道故去的赵大人知不知道这些年来都是替了别人养儿子。据说赵大人的亲子体弱多病从小就被放在思淼里养着,这西梁人也是诡计多端,也说送来的世子多病,需要有人代替着出家。后来人人都说代替世子出家的那个小和尚死了,赵大人的亲子活了。啧啧啧,真是其事。”
赵嗣之虽然不表露,可后背早已经是一身冷汗。他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被人当面戳穿过往的秘辛,终究还是会紧张一番。当年他若不是赵家的亲子一出生就被送进寺庙,他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代替那个孩子进入赵家,后面或许也不会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这些年他一直在朝中搅弄风云,试图颠覆朝廷。可他做的这一切如今看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他也并没有那么爱西梁,毕竟他只知道那是他的故国。可是他想坐拥天下却是真的。他曾经想过拥立齐元爽,他便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只是如今这条路怕是要止步不前了。
他赵嗣之就到此为止了吗?不,不能。
赵嗣之终于缓过神来,说:“齐大人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就将赵某扭送了吧。赵某无话可说。”
齐思淼道:“赵大人不必心急。听齐某把话说完。如今只要赵大人再帮我做一件事,从一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什么事?”
“乐天公主。”说着齐思淼从怀里拿出一份奏折继续说:“我这里已经拟好一份奏折,只要赵大人再誊抄一遍就可以了。”
赵嗣之看了说:“你是要把五年前的案子再翻出来?这么说灵王爷不仅是桦殿下指使的,乐天公主也参与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齐思淼笑得很是轻蔑:“无稽之谈?齐某还以为赵大人最擅长做这些无稽之谈呢。如若赵大人不肯,那我就把另一份奏折呈上去。齐某知道,您是是早就豁出去一条性命了,不过,世人哪有想死的。若是赵大人真的豁出去了,何必安排人收拾细软呢?”
这时管家刚好进来对赵嗣之耳语了几句。
赵嗣之只觉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你竟然派兵埋伏在我府周围?”
齐思淼说:“齐某奉旨查案,所有人只要有嫌疑都查得。怎么赵大人,哦不,西梁世子,您尊贵到比桦殿下还要尊贵吗?若是如此,齐某即可去请旨。”
赵嗣之看了看那奏折说:“好,我即刻写这折子。不过,我只管写折子,后面的事情你若处理不好,那你我一同陪葬。”
齐思淼温言道:“赵大人不必担心,后面的事情已经都准备。那齐某就不打扰赵大人了,告辞。”
齐思淼走后,赵嗣之跌坐在椅子上。他这一辈子总以为可以得到点什么,总以为自己可以摆弄棋局,没想到最终却是那个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若是早知如此,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棋子就罢了,何必还要给他当下棋人的畅想和奢望呢?老天啊,总是如此爱捉弄人。
赵嗣之依言写了奏折呈上去,张彬那边关于赵嗣之的事情也调查的查不多了。只是赵嗣之快了一步,矛头直指乐天公主。
次日,乐天公主被召入宫。
乐天见女皇身边只有子芮,便预感不好。子芮此人最爱搬弄是非,因着她曾经被齐桦拒绝而厌恶齐桦,因着乐天公主与齐桦交好而厌恶乐天。她是个自有一套逻辑之人。
女皇今日召见乐天并不在平日的寝殿或是庭院,而是在她平日里批阅奏章的承乾殿。乐天公主更觉得事情不妙。
她如等待宣判一样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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