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的宫门之外,文武百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队列两侧,虎视眈眈的锦衣卫,时刻盯着每个人的举动。
咚、咚、咚!
铅灰色的晨色里,传来三声沉闷的鼓响。
随即,太合殿侧面的角楼上,呜呜的号角也响了起来。
扎扎扎,两扇巨大的宫门,被从里面打开。
可以看到,宫门里面的太合殿正殿的两侧,站满着衣着鲜亮的锦衣卫。
始皇帝嬴政,就住在太合殿的偏殿里,而这用来执政上朝的正殿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启了。
透过晨曦的曙光,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正殿的朱门,看来刚被重新刷过红漆。
啪啪啪……
太合殿正门的台阶上,传来九声清脆的鞭响。
一名鸿胪寺的仪官,站在台阶高处,朗声唱喏:“上……朝……”
文官在左,武将在右,两班朝臣,各在雪嵩和岳万钧的带头下,从宫门鱼贯而入,一直到太合殿的台阶下停了。
百人的队列,这时却静然无声,众臣在台阶下停了,然后自主地往两侧退开,中间的御道便完全露了出来。
御道无人敢走,已经被铺上崭新的红毯,从上到下,两侧各有锦衣卫值守。
隔着御道,站在文臣武将首列位置上的雪嵩,向对面的岳万钧拱手笑道:“岳将军曾好几年不曾上朝,如今开了镇国大将军府门,想必是要重建功勋了。”
岳万钧面色平静,淡淡说道:“太平盛世,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自是不需我等粗武之人,但若朝廷所需,圣上、太子殿下有所需,赳赳武夫,亦可重披战甲,横扫一切奸佞鬼魅为几任。”
雪嵩闻言,面色一寒,冷哼道:“岳将军忠肝义胆,可不要临末了,做错了事站错了队,最终坏了战神一世之英明与威德。”
就在这时,一声“太子殿下驾到”的唱喏传来,打断了这一文一武两人的舌战。
叶仑昂首挺胸,一身赤红太子冕服,金线绣着的盘蟒气吞山河,墨玉冕冠两侧,一根墨绿的玉笄横穿而过,发髻整齐地拴结在上面。
一条丝带在颌下系结。在丝带上的两耳处,还各垂一颗允耳。
金丝绣制的盘蟒周围,银线绘有祥云章纹,此外蔽膝、佩绶、赤舄一应俱全。
这身仅低于天子的衮冕,上用九旒,每旒又是贯珠九颗。
这身装束,加上梳头佩冠,让宫女俪珠和邀月,足足忙了两个时辰。
全套太子冕服上身,把叶仑皇天贵胄的身份,立刻衬托得天威爆发。
加上叶仑本来的堂堂仪表,气冲霄汉之势一路走来,便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象。
就连太监元鱼,也换了一身崭新玄衣,手捧拂尘,躬身落下一步紧跟其后。
高大的太合殿正殿之上,那把代表着天下至尊权柄的雕龙座椅,已擦拭得油光鉴亮,摆放在御台正中。
叶仑伸出左臂,太监元鱼即刻上前扶着,然后昂首挺胸,抬腿就上了御台
上的龙椅旁边。
他放下手臂,轻轻一扶龙椅的雕龙扶手,缓缓转过脸来一扫全场。
仅仅就这一个动作,御台下面殿厅两侧站立的两班朝臣们,一颗心齐刷刷都提上了嗓眼。
文官首位站着的雪嵩,半眯着的眼睛里,已经是杀机澎湃。
武将之列的首位上,岳万钧眉头微皱,一丝担忧从心里升起。
那把龙椅,只有天子可坐,除此之外,任何人只要染指,那是必死。这,是铁律,无人能改。
如果叶仑,此时要是坐了下来,那么,就是病榻上的始皇帝嬴政翻身起来,也赦免不了这违背圣贤大义的罪责。
所谓的坐天下,就是坐那把龙椅,那把龙椅,就是天下。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紧了太子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衣带抖动的细节,都不愿放过,这注视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各怀心思的朝臣们,把等待演绎得更加焦灼。
无论是前世酷爱文史的叶仑,还是当朝的太子破虏,都不可能傻到去直接坐那把龙椅。
这种大逆不道的风险,没人会冒,没人会冒然把自己置身乱臣贼子的境地,因为现在还不是坐它的时候。
叶仑抽回了手,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堂下立定。
岳万钧松了一口气,而雪嵩一党,倒是失望不小。
早朝,这就算已经开了,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朝议内容。
站立在御台上龙椅前面的叶仑,缓缓说道:“本太子代圣上监国,国政军机,非东宫的北书房就可察视天下,国家一应事务,非同儿戏,本殿故持父皇监国旨令,于太合殿开朝议政,与群臣共商国事,亦不负父皇之托、太子之责,众大臣理应恪尽职守,以国政为上,以民声为本,机要不怠,政务不荒,遵天命,善人事、为朝廷分担忧困。”
待太子言毕,堂下岳万钧一马当先,走出班列,在朝堂正中双膝跪地,朗声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表率,他身后那班队列里,大部分与镇国将军府交好的武将们,顿时心领神会,一起跟着跪下高呼。
对面站着的那列文臣班子,大部分人一起把目光,都投向了位首的雪嵩。
这种旗帜鲜明的站位,不但决定着太子的前程,也关乎着国家的命运。
雪嵩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抬头看向御台之上,却见太子此刻,正平静地看着自己。
两对目光在半空交织,就像四把无形的刀剑,刹那间发生激烈的碰撞,金碧辉煌的太合殿内,一场无声无息的电闪雷鸣在交织。
对峙了不过片刻,面对太子目光里的那份刚毅,雪嵩收回视线,缓缓低头下跪,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一呼,朝堂上所有的文臣,紧跟着全部跪下,一起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荡在庄严而肃穆的太合殿内的呼声,让朝堂上有了无数的生机,虽然是站着接受群臣的拜礼,叶仑心里升腾起来更大的底气。
只可惜,还只是千岁,而不是万岁。
现在,他的掣肘依然不少,被废的风险随时都会发生,从律条上讲,他只是大秦帝国的顺序继承人而已。
虽然顺序上离帝王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也许会走得很长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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