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清觉得,自己也要和这老人一样,在疯人院里待上一辈子,然后默默地死去。留下林子尧和秦媚儿幸福一生。从没想过她还能出去。
当疯人院的大门被重重地开启,外面的空气顺着风飘进来时,韩玉清甚至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味道。一个生机勃勃的味道,一个行将腐朽的气息。方盛言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紧紧抿着嘴,跟着法国护士,缓缓走到了韩玉清的身边。
此时的韩玉清,坐在轮椅上,草地上铺满了阳光,她黑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犹如方盛言对她的思念一般疯长,毫无束缚。背影上的她看起来很是单薄。小小的一团身影缩在轮椅上。她的头微微抬起,好像在沐浴着阳光。
这时的韩玉清比原来就较小的她小了将近两轮,人看起来又瘦又单薄,方盛言不敢走到她的面前,怕她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眶。她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小小的樱桃嘴,漂亮高挺的鼻子。护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和她说:“清,有人来接你了。”
韩玉清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来这里的日子,护士们根本没和她说过话,她们面上略带讥讽的笑从来都提醒着她,这不过是个被关进来的疯女人。还是亚洲面孔。
方盛言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韩玉清的肩上,方盛言身上淡淡的香味披在肩上,韩玉清回过头,看见了方盛言。
他瘦了。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立体的五官显得人更加俊朗了,难怪这护士一直面带微笑。帅哥的魅力就是那么大。
“玉清,我来了,对不起,来晚了,我来带你回家。”方盛言半蹲在韩玉清面前。两手握着她。她的手冰凉,面色也是苍白。不敢去想象她受了多少的折磨。吃尽了多少的苦头。只能勉强对她微笑,让她宽心。
韩玉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这人好生面熟,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怎么都想不起来。她低声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宝宝?他不见了。我想找他。”
方盛言这时才惊讶地发现韩玉清腹部平坦,孩子呢?方盛言转身去看护士。护士摊着手:“我不知道,她来的时候就没有孩子。一直被关在这里。”
方盛言很愤怒地瞪着护士:“你们这样待她,到底是谁指使的?我会查出来的,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护士心虚,听了撇了撇嘴走了。
韩玉清手里还握着一把钥匙,是那老人几天前塞到她手里的。韩玉清一直攥着。她只依稀记得老人说的那个地址,让她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方盛言推着韩玉清:“玉清,走,我带你回家了。你不知道,大家都特别的想你,希望早点能见到你。”
疯人院里的病人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大门打开时,他们也只是面露疑惑,并未往前走,或许对他们而言。外面的世界还没有这里边的世界好,又或者他们的内心已经有了不一样的世界。
门外等着许多人,看来都是方盛言的手下。方盛言把韩玉清抱进车里。轻轻拍拍她:“玉清,你睡一会儿,睡醒了咱们就到了。”韩玉清依他闭上眼。感觉立刻就睡着了,这一路,韩玉清睡得很踏实。她在梦里见到了很多人。开始有清晰地轮廓,有欢声笑语,有温度。
这一觉,韩玉清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夕阳下沉的时候,她悠悠地醒了过来。只见方盛言拿着本书,坐在一旁。房间里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韩玉清还没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每天暗无天日的疯人院。睡在舒服的床榻上。对面还坐着方盛言。
“醒了?睡得好吗?”
韩玉清起身,口干舌燥,哼了一声:“水”
方盛言赶紧起身,端起身边准备的水,轻轻地喂她,却见枕边几缕长发,心里一惊,是玉清落的发吗?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脱发这么厉害!只能移动声色地抓在手里,静静看她喝水。
这种渴的感受是韩玉清从没体验过的,就好像一个背负沉沉行李的人,走在烈日当空的沙漠里,没有半滴水,嘴里心里都像被火灼烧一般的炽热。只盼能得到一份甘霖。滋润身心。可是茫茫的沙漠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漫天的黄沙,让人看不到希望。
渴的人身心焦灼。渴望水,特别渴望。
“别着急,慢慢喝,玉清,要吃饭吗?我吩咐给你熬了粥熬了汤。看你想吃什么。”
韩玉清摇摇头,专心喝水。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方盛言起身,走到门外,将那几缕长发轻放在垃圾桶里,生怕韩玉清看见。
喝了水后,韩玉清有些精神了,倚靠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夕阳。那漫天的云彩染红了天空,看起来有一种悲壮的美。远处的巴黎铁塔立在原地,被夕阳的光照着透出金色的光芒。
方盛言电话响起来,他走到走廊里低声嘱咐了几声就挂了。匆匆走进房间,生怕韩玉清又一次不见了。
他拉过椅子,坐在韩玉清的身边,轻声问她:“你还记得我吗?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好吗?”
“你是谁?”韩玉清笑着问他。
“我是方盛言,记得吗?是我啊,玉清。我找了你好久。”
听到方盛言这三个字,韩玉清眼里的瞳孔开始慢慢收缩,脑子里在回忆。韩玉清低下头,很久都不说话。
方盛言上前握着她的手:“玉清,怎么了?”
却见她满眼是泪,这么久以来,韩玉清第一次流泪。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都说人在经历了重大挫折以后,会选择性的忘记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可是这些记忆一旦想起来。
记忆会犹如洪水猛兽般把人吞没,让痛苦与伤心袭来。
韩玉清咬着唇,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床上,印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水印:“我的孩子没有了,没有了,他们把我的孩子给杀了,把我关进疯人院里,让我永远都出不去。每天我都在想,我是死了还是没死。为什么以前的一切都犹如在梦里。
我每天都被她们注射镇静剂,昏昏欲睡,天天睁着眼睛到天亮。我的心就像塞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很疼痛。”
方盛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把将韩玉清抱在怀里:“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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