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诺听着卧室里传来的许成砰砰的开抽屉开柜子的声音，之后，她感受到了程韵颤抖的更厉害的，跟她不同，她是被声音吓到的，但是程韵像是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似的，是那种从瞳孔深处透出的恐惧，那种恐惧仿佛马上就要将她淹没了。

        许言诺还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的时候，就听许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的是他的咆哮声，“程韵你这个贱人，你他妈把钱藏哪啦？我是走时间长了你特么都敢藏钱了是不是，你是找揍是不是……”许成愤怒的骂人的狠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走到了餐桌前在许言诺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那一瞬间一把掀翻了餐桌，紧接着一地呯呯砰砰的的声音夹杂着盘子和碗碰撞在地破碎飞溅的声音，还有一个小铝盆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转了几圈才终于停下的声音，还有那一地的馅饼和扣得到处都是的稀粥。

        而声音刚响起的时候，许成已经一把耗住了程韵的头发……

        许言诺不知道这十几分钟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从许成进了家门再到他打完程韵拿了钱离开，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有墙上的挂钟为证，但许言诺却觉得这过程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到她恢复知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已经瘫坐在地上了，而程韵就躺在她的对面，一堆盘碗的碎玻璃渣和黏腻的稀粥上静静留着眼泪，一侧的眼眶上，是许成新打出的一大片红，过了今天，红肿就会变成一片淤青。她旁边的地板上，是刚才许成强行让程韵面部识别开锁，然后转走了程韵微信账户里的钱，此时还没来得及息屏屏幕还亮着的手机。

        许言诺又看了眼客厅里大敞四开的防盗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会再在意邻居们看到她们家的家丑了，又或是有邻居同校的小孩把她家的丑事散播到学校里。

        原来是怕的吧，紧张的要死，害怕看到同学看她时异样的目光，那种精神上的双重折磨雪上加霜让她简直抬不起头。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她没朋友，况且邻居的想法她发现他也根本不用在意。

        老旧小区都是不通风的格局，夏天一到，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窗，但是此时，听到她们家掀翻桌子以及许成的第一声咒骂声响起，邻居们就开始第一时间整齐划一的砰砰关门了。

        没有人过来拉架，没有人过来看发生了什么，更没人过来“管闲事”，一如既往，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程韵被打时记忆中的那样让人绝望。

        没有一根救命稻草可抓，更没有一丝光亮可希冀。

        许言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站起了身走去门口关了门，然后才走回到程韵面前去扶程韵……

        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深陷其中的自己也变得这么麻木了，最早，她都会哭嚎着先去抱着程韵哭，然后扶程韵问程韵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最后才会去做其他的啊。

        把程韵扶到沙发上坐下，许言诺去拿了扫除工具，把地上的盘碗的碎玻璃渣还有稀粥饭菜清理了，清理好了，她才拿了医药箱到程韵旁边坐下。

        这次许成打的不严重，许言诺蹙了蹙眉，看着程韵肿了的现在已经有些睁不开了的眼眶，也不能说不严重，只能说这次打程韵的地方不多，身上没有被打的伤，只有是刚才倒地后，程韵胳膊肘漏在面外的皮肤压在地上的碎玻璃上，划出了一些伤痕，伤口不深，正在慢慢的往出渗着血丝。

        许言诺拿出碘酒和棉签，沾了沾，拿起了程韵的胳膊，开始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其实根本用不着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她早已经验丰富，上药的本事不比医院的护士差。

        她蹙着眉上着药，耳边是程韵想忍却忍不住的小声的抽泣声，许言诺听着只觉得一阵烦躁，不是不心疼程韵，是心疼的已经麻木了，这次，她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避之不谈的沉默，她给程韵贴好了最后一枚创口贴，抬头看向了程韵，“为什么不离婚？这么过下去，有意义么？”

        程韵显然愣了愣，她没想到许言诺会突然问这个，在她眼里，许言诺只是个孩子，孩子就该只管好好学习，而不是操心大人的这些事。而且，这个话题，是两人这么多年心照不宣都不会开口的事。

        这婚，她不能离。

        她委屈点没关系，但是她得考虑许言诺，她不能没有爸爸。单亲的小孩心里会不健康。而且在学校会不会被孤立？那样太可怜了。

        程韵沉默了。两人面对面静坐了许久，久到许言诺觉得程韵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她拿起医药箱，起身准备放回去了。

        对程韵是什么感情，失望吗？不知道，恨铁不成钢吗，似乎有一点吧，恨她没眼光找了一个这样的丈夫吗？恨的，但好像又没资格，毕竟许成在先她在后，而且她身上还留着许成的血，她厌恶的血……

        很多时候，她是真不知道程韵是怎么想的。

        很多压抑的负面情绪杂糅在自己的身体里，许雅诺只觉得有些闷，闷的透不过气，无法逃脱，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因为这件事最关键的当事人程韵，她根本就从来没想过解决甚至完全闭口不谈。

        而程韵又是她妈妈，她是程韵唯一的孩子，她不可能放弃她自己走了。

        周围依旧是沉默，刚才剧烈的响声后现在死一般的沉默，许雅诺深吸了一大口气，依然觉得很闷，她拿着医药箱离开了客厅，将医药箱放回去后，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许言诺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坐在自己的床头，她喜欢这样的姿势，这会让她有种安全感，她侧头看向了窗外，看着楼下经过的人，楼下时不时的有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男生或女生背着书包经过，嬉笑打闹着，像是一起去补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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