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被陆蕴凝撞见与我他的牵扯的事，我连忙瞥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才稍稍呼了口气。

        “怎么，怕人瞧见？”

        男人冷哼一声，一语便道破了我的那一点想法。

        “怕，就跟了本王，总强过你无名无分的做一辈子丫头。”

        “奴婢不敢高攀王爷，甘心愿做丫头。”

        “是么？”

        殷梓彦显然不信，他扫过我。

        “难不成，你还盼着能有一天，皇上能封你个妃子做做？”

        男人忽而眯起了眼睛，表情也跟着倏地沉了下来。

        “跟着他，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低贱的侍婢！”

        殷梓彦几乎是低吼着，朝我喊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几乎能将我扼死的神情，我的胆子突然间大了起来。

        于是，我站直了身子，微扬着头，望着对面的男人。

        “奴婢无论是生是死，高贵卑贱，都是奴婢一个人事，与王爷无关，还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将心思都用在奴婢身上！”

        说罢，我直直的看着殷梓彦，而他的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男人才要发作，便听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然后，是一道轻缓温柔的唤声。

        “王爷？”

        那道喊声，不仅让殷梓彦止住了朝我而来的脚步，亦是令我一怔，半天没有回过神。

        不远处，何思缘正袅袅朝这边走来，寒冷的天气，她虽然披着厚厚的斗篷，依旧冻得她的脸颊一片粉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何思缘的脸，当我看到她眉梢处的那一颗浅浅的痣，我知道，我已经无需再怀疑了。

        “臣妾找了这么久，原来王爷在这里。”

        何思缘在殷梓彦身边福了福身，道：“母后已经回宫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殷梓彦并未因为女子的到来而多看她一眼，从何思缘出现的那一刻起，男人的视线便从未自我身上离开过。

        何思缘没有得到回答，不禁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然后皱了皱眉，顺着男人视线朝我看了过来。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目光忽有一丝闪烁，盯着我的脸看着，又看向我的眼睛。

        这张脸，虽然已经不是我最初的模样，可是，我的一双眼睛却没有改变。

        何思缘看了我一会儿，急忙偏过头，将视线移开。

        我知道，此时，她定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

        “王爷。”

        女子再次在殷梓彦身边轻唤一声，带些催促的示意他回府，而男人终是看了我一眼，转头离开。

        --

        “所以，依臣之见，还是请皇上考虑与陆家联姻的事。”

        我回到颐和宫的时候，殷梓珺已经回来了。

        走到门口，我恰好听见，他正与几位亲近的朝臣在房中议事。

        而那人的意思，是在让殷梓珺纳陆蕴凝为妃吗？

        “朕懂你的意思。”

        殷梓珺略作停顿，道：“容朕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看着朝臣纷纷走出，我才进了屋。

        “怎么才回来？”

        殷梓珺端起手边的茶，随口问着。

        “奴婢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太后与淮陵王妃，才耽搁了些。”

        许是因为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这次，我故意隐去了与殷梓彦相遇的事。

        男人端茶的手，略有一顿，轻轻将茶放下。

        我忙走到桌边，将茶杯取过，为他蓄上。

        “皇上，属下以为，韩大人所言甚是。”

        孟川见那些人走了，看了一下关好的门，走近殷梓珺身边。

        “嗯？”

        “皇上若想陆将军真的为己所用，与陆家联姻，不失为一个办法。而且，据属下所知，最近宣宁王与陆小姐走得很近，听说，王爷已有意向陆家提亲。”

        我手中的茶碗盖子，“啪”的一声，掉在桌上。

        稳了稳神，我连忙垂下头，一面掩饰着眼中的慌乱，一边将被我弄脏的桌面擦拭干净。

        殷梓珺只是静静的看着某处，然后缓缓道：“想不到，皇叔终于肯娶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揪紧，殷廷奕，他真的要娶妻了？

        “不过朕倒是好奇，皇叔怎么会看上陆蕴凝那样的姑娘。”

        殷梓珺说着，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我。

        接触到男人的目光，我略有些惊慌的闪躲开，只听他问道：“你和蕴凝走得倒是很近，他们的事，你知道么？”

        跟在殷廷奕身边那么久，我怎会不清楚他的意思。

        能让他倾心的，该是雅妃那样柔弱的女子，他又怎会中意于陆蕴凝那么泼辣的姑娘。

        他娶陆蕴凝，不过是拉拢陆泊钊，这一点，与殷梓珺的想法倒是相似。

        “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毕竟也是女子，陆小姐虽未与奴婢说起过，可奴婢看得出，陆小姐是对王爷有意的。”

        男人浅笑，“那你的意思，是叫朕给他们指婚了？”

        “奴婢不敢揣度圣意，更不敢有什么想法！”

        “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是。”

        我想了想，才道：“人们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皇上若是能够成全一对有情人，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凌迟着那最柔软的地方。

        可我深知，我这不止是在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

        疼，便疼吧。

        男人静静的望着我，半晌，轻启唇。

        “好一个‘功德无量’。”

        “皇上，请恕臣直言！”

        孟川看了我一眼，连忙又向殷梓珺跨近一步。

        “靠功德，是没办法稳固江山的，为今之计，只有任人唯贤，收为己用，才是上上之策！”

        孟川说的，一点不错，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殷梓珺的江山日趋稳固。

        “难道皇上把陆小姐纳为妃子，就能让陆将军甘心臣服吗？”

        我依旧低垂着头，不急不躁的反问着孟川。

        “倘若陆小姐与宣宁王早已两情相悦，陆将军护妹心切，必然会对皇上不满，而且陆小姐的脾气皇上再清楚不过，所以奴婢担心，皇上此举，只怕会弄巧成拙。”

        当我以为，联姻的事，就这样搁置下来的时候，没想到，陆蕴凝竟然来了颐和宫。

        “陆小姐--”

        “我要见皇上！”

        我看见陆蕴凝的时候，她依旧如一身飒爽打扮。

        女子微扬着头，直直的看着我。

        “皇上才刚睡下，陆小姐若是有事，不如待会儿再过来。”

        此时正值午后，殷梓珺昨夜批折子睡得晚，才用过午膳，便觉得乏了。

        我才从房中出来，便看见了风风火火的陆蕴凝。

        “那我就在这等好了！”

        她倒是无所谓，朝里面看了一眼，转身坐在外面的廊上。

        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殷梓珺从里面问了句，“什么事？”

        我听见，立刻进去，朝床上的男人道：“是陆小姐来了，要见皇上。”

        殷梓珺慢慢坐起身，捻了捻眉心，掀开被子。

        “让她进来。”

        见男人起身，我连忙帮他穿戴好衣物，才出门朝陆蕴凝道：“陆小姐请。”

        陆蕴凝一进门，行过礼，便直接说道：“臣女一直敬重皇上，也愿意与哥哥一起，保襄国安宁，可是臣女却从来没有想过，进宫做皇上的妃妾，所以在皇上下旨之前，臣女恳请皇上，不要强臣女所难！”

        女子的话，顿时让我震惊。

        她平日在殷梓珺面前，从未都是目无尊长的俏皮模样，可今日，她却郑重其事的自称臣女。

        可见，她是真的不愿嫁给殷梓珺，也是真的对殷廷奕动了心。

        只是这件事，殷梓珺不过才与孟川和几个近身的人说起过，怎么这么快，便传到陆蕴凝的耳中？

        谁也没想到，陆蕴凝会亲自找到殷梓珺，拒绝了这门尚未敲定的联姻。

        即使殷梓珺并非真心纳她为妃，若这件事传了出去，于他脸面，也是不好看的。

        不过，陆蕴凝到底不是殷梓珺的对手。

        在听罢陆蕴凝的一番陈词之后，只听男人不疾不徐问道：“是谁告诉你，朕要纳你为妃？”

        一句话，直问得心急火燎的陆蕴凝也冷静了下来。

        纳妃之事，不过只是提议，殷梓珺尚未做定论，更未下圣旨。

        所以，传话之人，便可按假传圣旨之罪斩首。

        而陆蕴凝她，也似乎明白了殷梓珺话中的意思，刚才那样决绝的态度，顿时消失了大半。

        她微微愣了愣神，望着殷梓珺，看这男人的脸色，怕是他真的没有纳她为妃的意思。

        “臣女只是听说，并未有人告诉臣女。”

        “听来的话，岂能当真？”

        男人的语气里略含一丝不悦。

        大概是从未见过殷梓珺发怒的样子，陆蕴凝性子再烈，此时面对一国之君的时候，也软了下来。

        她垂下头，像是在暗暗责怪自己的不冷静。

        “既然话已至此，朕也不妨告诉你，朕从未有纳你为妃之意，倒是你，无故扰了朕歇息，还对朕如此无礼！”

        “皇上！”

        此时的陆蕴凝见殷梓珺并未有强迫她的意思，反而害怕了起来，连忙跪下道：“是臣女莽撞了，还请皇上恕罪！”

        殷梓珺故作沉默片刻，才道：“朕念陆将军忠心为国，今日之事，便不再追究，你，回去吧。”

        看着殷梓珺如此轻易的，便反客为主，我的心中，不由暗暗佩服。

        只是，他就真的便轻易放弃了这联姻的大好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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