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嘤咛,晏殊言收回了思绪,低头看着韫彧之。
韫彧之的手指先是动了动,继而,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神色之间还有一丝迷蒙。半晌,韫彧之颇为费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半倚着石壁,连声音也虚弱了几分:“好久,不见。”
晏殊言见状,当即便敛了情绪,冷声道:“的确是好久不见。只是,我竟未曾想到,与你再见竟是这般境况。”
韫彧之未曾回答,只是嘴角的笑,有些苦涩。
“你已知晓此事了吗?”晏殊言开口询问,声音淡然。她望着他,脸上并未有丝毫情绪,仿若死水,不起涟漪。
“何事?”韫彧之才醒来不久,双眼迷茫地望着晏殊言,不知她所谓何事。
“我的身份。”她言简意赅道。韫彧之既已为她清理了伤口,自然会有极大可能发现她女子的身份,若是此事被泄露,对她,对晏家,皆是灭顶之灾。若是有必要,她亦是会选择杀了韫彧之,以绝后患。
韫彧之“嗯”了一声。晏殊言闻之,眸光顿时冷冽了几分,一脸防备。韫彧之望着她,好似未曾瞧见她那冷冽的面容一般,继而道:“很早的时候,早到我们初遇的那日,我便知晓你女子的身份。”
晏殊言闻之,心中更为惊讶。她一直以为,除却临钰,再无外人知晓她的真正身份。谁料,韫彧之竟在初遇时,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她望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不是晏殊年?”
韫彧之见她问及此事,便出声答道:“晏殊年虽亦是良善之人,但万万不会说出‘众生平等’这一番话。那时,我便起了疑心。后来,你走近我身旁硕峄毓斯Υ番话时,我便确定你的身份。因为,你们的气息,不一样。”
“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为何不将此事上报临丰帝,以获得他的信任?此举会使你在北临的日子舒坦许多。”
韫彧之笑笑,道:“我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他?他的那些招数,也不过如此,毕竟他不能伤及我的性命。与我在南韫所遭受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晏殊言听他此话,便想起了他体中的寒毒,他当时那般年幼,宫中便有人对他下毒,欲谋其性命。南韫帝放任不管,个中心思,已是昭然若揭。思及此,晏殊言便生出一丝怜悯。同是帝王之家,临钰却能得临丰帝宠爱,而他,却是南韫帝欲丢弃的儿子。
韫彧之沉思了半晌,而后望着她,开口道:“你随我回南韫,可好?”
晏殊言的表情渐渐冷凝,道:“你这是何意?”
“你随我回南韫,我便下令退兵。我向你承诺,只要北临不主动出兵攻打南韫,此生,我便不会再向北临发动战争。”韫彧之神情切切,确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我同你回南韫,是以何身份?”晏殊言如是问道,“俘虏,阶下囚,亦或是叛国者?”
“我此生唯一的妻。”韫彧之道。
晏殊言闻言,冷笑道:“你的妻,南韫的皇后,此时应在南韫皇宫吧。”
“你明知晓,在这世上,很多事,身不由己。”韫彧之如是说道,声音中却遍布沧桑之感,“北临皇室、临钰,根本不值得你去守护。你相信吗,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只会是晏家?”韫彧之开口道,言语间,俱是疼惜。
“我守护的,只是晏家,仅此而已。”
“你守护的是晏家,可是,晏家守护的,却是北临的百姓。而北临皇室,守护的,却只是皇室之威罢了。”而我,只想守护一个人。
“莫非你倒还真以为,这场战争,我北临必输无疑?若是如此,届时战场上自见分晓。”晏殊言的声音,又冷冽几分,“南韫新帝如今自是今时不同往日,岂是我等人可高攀的?昨夜你救我一命,我这便还了你的恩情。这般,我们便两不相欠。”说罢,她自衣摆处撕下一截布料,拿起一块木柴燃尽而成的木炭便在布料上写了起来。半晌,她将这截布料递给韫彧之,而后便站起身,整理好衣衫,将凌乱的发束好,便朝洞口大步走去。
布料上面是寒毒的解毒药方,其中的药引大都是些寻常之物。
“你只须记得,只要你愿意,南韫皇宫随时恭候你的大驾。”韫彧之在她身后道。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坚定,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安定。
“如若我有朝一日,迈进南韫帝宫,定是北临大捷,南韫京都沦陷之日。”晏殊言冷冷道。
“晏家守护的北临,终究会抛弃晏家,如若你不信,便拭目以待。”韫彧之不咸不淡地开口,却令她惊惶不已。
她未再开口,只是信步继续朝外走去。可是她心中明了,她面上看似平静,却是落荒而逃。
韫彧之望着那翠色的藤蔓将她离去的身影掩去,一声轻叹,飘散在山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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